陆尘三人冲进皇宫时，禁地的青铜门已经大开。
门内涌出的不再是纯粹的黑暗，而是一种……黏稠的混沌。金与黑交织的光芒像沸腾的油，在空气中翻滚、碰撞，发出刺耳的嘶鸣。那种感觉很奇怪，不是单纯的恶意，更像是两种极端力量在激烈对抗。
“是司徒静。”苏小婉捂住胸口，圣痕光芒在混沌中明灭不定，“他在用时间规则对抗噬光之暗……但为什么……还有另一种力量……”
九儿紧紧拽着陆尘的衣角，小脸煞白:“爸爸，那个蛋蛋……碎了。”
确实，祭坛中央的卵壳已经完全碎裂。但里面孵出来的不是噬光之暗本体，而是一团……无法形容的东西。
它像一团流动的光影，时而凝聚成八触手的怪物形态，时而散开成一片纯粹的黑暗，时而又会收缩，变成一个蜷缩的婴儿轮廓。在这光影中央，司徒静悬浮在半空，双目紧闭，金色眼瞳中的符文疯狂流转，双手按在光影上，金色与黑色的能量不断注入。
更诡异的是，祭坛周围那九具皇帝干尸，此刻竟然都睁开了眼睛——不是复活，是残存的灵魂被强行唤醒，他们的眼眶里跳动着和太上皇一样的金色火焰。
九具干尸同时开口，声音重叠在一起，古老而沧桑:
“止步……这是皇室赎罪的时刻……”
陆尘没理他们，拔刀就要冲进去。但苏小婉拉住了他。
“等等。”她盯着那团光影，眼中闪过震惊，“那不是噬光之暗……至少不完全是。”
“什么意思？”
“它的核心……是‘世界本源’。”苏小婉的声音在颤抖，“纯粹的世界本源，没有被污染的那种。但外面包裹了太多负面情绪，形成了噬光之暗的表象。”
她向前一步，圣痕光芒全力爆发，七色光华像利剑一样刺入混沌，直达光影核心。
然后，她看到了真相。
光影深处，确实有一个婴儿。不是怪物，不是黑暗，就是一个普通的、蜷缩着的婴儿。婴儿闭着眼睛，表情安详，甚至……在微笑。
但婴儿周围，缠绕着亿万条黑色的丝线。每一条丝线都是一段负面情绪——恐惧、愤怒、嫉妒、绝望、贪婪……三万年来，九大世界所有生灵产生的负面情绪，全部汇聚在这里，像茧一样把婴儿紧紧包裹。
“原来……是这样……”苏小婉喃喃自语。
“妈妈，你看到什么了？”九儿问。
“一个孩子。”苏小婉轻声说，“一个被关在黑暗里的孩子。”
陆尘也看到了。在时间之力的加持下，他能看到那些黑色丝线的本质——它们不是噬光之暗的一部分，而是……被它吸收、囚禁的东西。
“噬光之暗的本体，不是黑暗。”苏小婉缓缓道，“是‘容器’。一个被迫容纳所有负面情绪的容器。而容器的核心……”
她看向那个婴儿，眼泪无声滑落。
“是上古创世神……最纯粹的那部分。”
话音未落，那团光影突然剧烈震动！
所有黑色丝线同时收紧，婴儿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然后，光影开始变形、膨胀，重新凝聚成噬光之暗的形态——八根触手，无数眼睛，那张圆形的口器。
但这次，口器中传出的不是咆哮，而是一个……苍老、疲惫、带着无尽悲伤的声音:
“曦……是你吗……”
苏小婉浑身一震。这个声音……她记得！
三万年前，九界联盟成立之初，有一个温和的长者，总是微笑着调解各界的矛盾。他被称为“和谐之主”，是创世神留下的意志化身，负责维持九界平衡。
后来，战争爆发，和谐之主失踪了。
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
“师尊……”苏小婉的声音哽咽了，“是您吗？”
光影剧烈颤抖，触手胡乱挥舞，但那双最大的眼睛——口器上方的眼睛——死死盯着苏小婉，眼神从疯狂变为清明，再变为……痛苦。
“是我……也不是我了……”声音断断续续，像随时会熄灭的烛火，“创世神分裂时……光明的部分化为九界，黑暗的部分……本该消散……但我……我舍不得……”
“您舍不得什么？”
“舍不得那些孩子……”光影中的声音充满悲凉，“九界的生灵……都是创世神的孩子……但他们有痛苦，有愤怒，有绝望……这些负面情绪无处可去，会腐蚀他们的灵魂……所以……所以我……”
“您就把所有负面情绪吸收到自己体内？”苏小婉明白了，“您想保护他们……但您低估了负面情绪的体量……”
“是啊……低估了……”光影苦笑，“三万年来，负面情绪越积越多，我渐渐控制不住……它们开始侵蚀我的意识，扭曲我的形态……最后……我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它看向自己的触手，眼中满是厌恶:“看……多丑陋……这就是过度‘善良’的下场……”
司徒静忽然睁开眼睛，金色眼瞳中的符文缓缓停止转动。他依然悬浮在半空，但表情痛苦，嘴角渗血。
“我听到了……师尊的全部记忆……”他声音嘶哑，“他想保护九界……却成了九界最大的威胁……”
“不是威胁。”光影——或者说，和谐之主——摇头，“是必须被消灭的怪物。曦，杀了我。用九界共鸣，彻底净化我。这是唯一的办法。”
“可是师尊——”
“没有可是！”和谐之主突然暴喝，声音又变回了那种疯狂的咆哮，但很快又压制下去，恢复清明，“听着……我的意识已经快被负面情绪吞噬了……每次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下次再失控，我就真的……回不来了……”
它看向陆尘，目光落在他胸口的时之怀表上:“时间之心……你得到了时雨的传承……很好……听我说，要用九界共鸣净化我，但不能杀死我体内的‘婴儿’——那是创世神最后的纯真，是九界重归完整的希望……”
“怎么做到？”
“剥离。”和谐之主一字一句，“把负面情绪从我体内剥离出去。这需要……九界所有生灵自愿放弃负面情绪，同时……需要一个人，自愿承载剥离后的负面情绪，将它们封印在自己体内。”
它看向苏小婉，眼神温柔而悲伤:“曦，你有九世轮回之力，你的灵魂能承受这种负担。但代价是……你将永远被负面情绪缠绕，永世不得超生。你愿意吗？”
苏小婉沉默了三秒。
然后，她笑了。
笑容里没有恐惧，没有犹豫，只有如释重负的坦然。
“师尊，三万年前您问我，为什么要当守护者领袖。”她轻声说，“我说，因为我想保护所有人。现在，答案还是一样。”
和谐之主眼中涌出两行金色的泪水。泪水滴落，在半空中化作光点消散。
“好孩子……你一直都是……最好的孩子……”
它转头看向九儿，目光更加复杂:“还有你……‘完整’……你终于醒来了……”
九儿愣了愣:“你认识我？”
“当然认识。”和谐之主的声音充满慈爱，“你是创世神分裂时，飞散出去的那一点‘希望’。我们一直在等你醒来，等你……带领九界重归完整。”
它顿了顿，声音突然变得急促:“时间不多了……负面情绪又在反扑……听我说，接下来这样做——”
和谐之主开始讲述完整的计划。
用九界共鸣剥离负面情绪，用苏小婉的灵魂暂时封印，然后用九儿的世界意识之力，将那些负面情绪“消化”，转化为纯粹的规则能量，反哺九界。
但这需要九界所有生灵的配合——需要他们自愿放弃负面情绪，哪怕只是一瞬间。
“能做到吗？”陆尘问。
“不知道。”和谐之主苦笑，“但这是唯一的机会。另外……”
它看向司徒静:“静儿，你体内的力量……是我当年分裂时飞散的另一部分——‘时间的权柄’。时雨得到的只是碎片，你得到的才是完整的。所以你能短暂压制我的疯狂。等会共鸣开始，你要用时间之力，把剥离过程‘拉长’，给小婉和九儿争取时间。”
司徒静重重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