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悦早已在旁边的课桌上摊开了周雅婷的数学习题册和练习本，上面密密麻麻全是红叉和问号。
她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出睿智的光芒：“周雅婷同学，根据你上次月考和平时作业情况，你的函数和解析几何是重灾区。来，我们先从这张我根据你错题出的专项卷开始。”
她变魔术般抽出一张手写的、字迹工整得如同印刷体的试卷。
周雅婷看着那张仿佛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试卷，眼前一黑。
她求助地看向凌晨。
凌晨已经瘫在椅子上，从口袋里摸出那颗被焐得有点软的柠檬糖，慢悠悠地剥开塞进嘴里，含糊道：“看我干嘛？楚老师讲课，认真听。”
楚悦的补习风格和凌晨截然不同。
她逻辑清晰，语速适中，每一个步骤都拆解得明明白白。但她的问题也极其犀利精准，直指周雅婷的知识盲区。
“这里，为什么用这个公式？依据是什么？”
“辅助线为什么这么添？思路呢？”
“这个计算步骤跳得太快，中间过程写出来！”
“错！重新想！公式背混了！”
周雅婷被问得头皮发麻，感觉自己的智商被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她偷偷瞄向林予松，希望这位安静的学霸能给她一点喘息的空间。
林予松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医学图谱（显然是宋清安的），安静地看着。他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这边的“学术拷问”充耳不闻。
然而，就在周雅婷被一道几何题卡得抓耳挠腮、楚悦的笔尖快要戳穿草稿纸时，林予松却像感应到了什么，抬起了头。
他放下图谱，起身走过来，无声地站在周雅婷旁边，垂眸看着那道题。
几秒钟后，他拿起一支铅笔，在楚悦密密麻麻的步骤旁边，极其简洁地画了两条几乎看不见的辅助线，标注了两个角度，然后点了点其中一个关键条件。
没有一句解释，但周雅婷看着那两条线，再看看林予松点的地方，脑子里“叮”的一声！堵塞的思路瞬间贯通了！她激动地抓起笔：“啊！我懂了！这里！这里构造相似！”
楚悦看了看林予松画的线，又看看恍然大悟的周雅婷，镜片后的眼睛亮了亮，赞许地点点头：“嗯，松子的辅助线很关键。现在，把完整过程写出来。”
她看向林予松，递过去一颗薄荷糖，“谢啦。”
林予松默默接过糖，剥开含进嘴里，清凉的薄荷味让他微微眯了下眼，又安静地坐了回去，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捡了支笔。
周雅婷看着林予松清冷的侧影，再看看身边认真讲解的楚悦，以及旁边虽然瘫着但明显在关注她进度的凌晨，还有那个虽然一脸“被迫营业”但耳朵一直竖着听她弹琴的季逸卿……
一种从未有过的、混杂着感动、温暖和巨大安全感的情绪涌了上来。
这群人……虽然方式各异，但真的都在帮她！
数学地狱暂时告一段落。
楚悦看了看时间：“好了，今天就到这吧。”
周雅婷如蒙大赦，瘫在椅子上，感觉脑子快被榨干了。她下意识地摸向书包侧袋，想找点零食补充能量，却摸了个空。
就在这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掌心摊着两颗橘子味水果糖，还有一小包独立包装的小鱼干。
是凌晨。
“补充点糖分。” 凌晨的声音依旧懒洋洋的，目光落在琴键上，仿佛只是随手为之，“省得你晕在回家路上。”
周雅婷看着那两颗橘子糖和小鱼干，鼻子一酸，差点又哭出来。
她赶紧接过来，小声说了句：“谢谢凌晨……老师。”
她剥开一颗糖塞进嘴里，橘子味的清甜瞬间在口腔弥漫开，连带着心里的紧张和疲惫都消散了不少。
她看着摊开的乐谱和写满解题过程的草稿纸，再看看身边这四位风格迥异、但都为她耗费了时间和精力的“大神”，心里充满了感激和一种……近乎崇拜的狂热。
她站起身，对着四人，深深地、无比郑重地鞠了一躬：“谢谢！谢谢凌晨老师！谢谢季逸卿老师！谢谢楚悦老师！谢谢林予松老师！我……我一定会努力的！”
她的声音带着激动的哽咽，脸又红了，但眼神无比坚定。
季逸卿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大礼吓了一跳，随即摆摆手，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行了行了，别整这套。记得把今天的错题整理好，明天给楚老师检查。钢琴么……回去按你凌姐说的练，下次再弹成砸核桃，我耳朵可受不了。” 他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楚悦笑着收起试卷：“嗯，错题本要跟上。函数部分的基础公式回去再背熟，明天抽查。”
林予松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凌晨已经重新瘫回椅子上，像被抽掉了骨头，懒洋洋地挥了挥手：“嗯。走了，胖墩儿该饿了。”她站起身，拎起书包。
周雅婷看着凌晨的背影，又摸了摸口袋里剩下的那颗橘子糖和那张画着猫猫头的纸条，心里的小人已经在疯狂呐喊：
啊啊啊她给我糖和小鱼干！她心里有我！
季逸卿虽然凶但是好专业！楚悦是神仙！林予松是隐藏大佬！
从今天起！这四位就是我再生父母！不！是神！
凌姐！以后你指东我绝不往西！你让我撵狗我绝不抓鸡！
她快步追上凌晨，鼓起勇气，小声却无比坚定地说：“凌晨！我……我一定会成为让你骄傲的学生的！” 那眼神，虔诚得像在朝圣。
凌晨脚步没停，只是侧头瞥了她一眼，琥珀色的眸子里映着走廊昏暗的灯光，带着点无奈，又似乎有点……纵容？她含糊地应了一声： “……嗯。明天继续。”
声音很轻，落在周雅婷耳朵里却如同天籁。她用力点头，脸上绽开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灿烂又带着点傻气的笑容。
四人组（外加一个彻底被“收编”的周雅婷）走出音乐楼时，天色已暗。
寒风依旧凛冽，但周雅婷却觉得心里暖烘烘的，充满了力量。
她看着前面那四个并排走着的身影——慵懒随性的凌晨，插科打诨的季逸卿，严谨明亮的楚悦，安静可靠的林予松——第一次觉得，这座原本有些冰冷的校园，似乎也变得格外可爱起来。
而走在前面的凌晨，把最后一颗柠檬糖剥开塞进嘴里，感受着舌尖的清甜，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
啧，教人……果然还是比做题麻烦。
不过……女孩子嘛……
她脑海里闪过周雅婷那紧张又努力的样子，还有最后那个傻乎乎的笑容。
……算了，麻烦点就麻烦点吧。
她把手插进羽绒服口袋，碰到了那个装着inwo小卡的小卡套。
冰凉的塑料壳下，auraro银白色的长发背影仿佛在无声燃烧。
她指尖轻轻摩挲了一下卡套边缘。
嗯，今天……好像也不算太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