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碎的雪花无声地扑打在窗玻璃上，融化成蜿蜒的水痕。
挂断电话后，凌晨并没有立刻回到客厅。
她独自站在露台上，任由冰冷的空气包裹着自己，试图冷却胸腔里那股因遥远牵挂而泛起的、陌生而滚烫的情绪。
宋清安那句带着疲惫却异常柔软的“小小管家婆”，像羽毛般轻轻搔刮着她的心尖，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她从未想过，自己那点笨拙的、干巴巴的关心，会被对方以这样一种近乎宠溺的方式接纳，甚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享受？
这种认知让她有些无措，却又奇异地感到安心。她深吸了一口凛冽的空气，肺腑一片清凉，纷乱的心绪也渐渐沉淀下来。
宋清安不需要她惊慌失措的怜悯，也不需要过度热情的慰问，她只需要知道，有人在她疲惫的时候，记得给她一句最简单的叮嘱，这就够了。
这是一种她们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与体谅。
回到客厅时，她的神色已恢复平日里的淡然，只是眼底深处那抹不易察觉的柔软，未能完全掩去。
“打完电话了？”沈柠抬眸看她，目光温和，仿佛只是随口一问，却精准地捕捉到了女儿身上那丝微妙的变化。那是一种从飘忽的担忧落地的踏实感。
“嗯。”凌晨应了一声，重新窝回沙发，将自己埋进柔软的靠垫里，仿佛刚才那个站在寒风中打电话的人不是她。
她拿起那份《冬寂》的曲谱，指尖拂过纸面，“刚才说到第三小节，混音再弱三分贝，钢琴的高音区要像结在窗上的冰花，清晰又脆弱。”
她的注意力似乎已经完全回到了音乐上，语气专业而冷静。
余周点点头，迅速记下要求。
季逸卿凑过来看了看谱子，咂咂嘴：“冰花？啧，你这要求越来越抽象了。”但眼神里却没有丝毫轻视，他知道凌晨在音乐上的感知力远超常人。
周辛屿递给她一杯温水，柔声道：“喝点水，慢慢说。”
而另一边的医院休息室。
宋清安放下手机，指尖还残留着金属机身的微凉。
那通短暂的电话，像一泓温泉水，悄然注入她被手术和疲惫冻结的四肢百骸。
凌晨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带着她特有的、有点懒洋洋却又努力想表达关心的调子，听起来…格外让人心软。
她甚至能想象出那孩子此刻或许正蜷在温暖的沙发上，抱着膝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一定是专注而清澈的。
“小小管家婆……”她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唇角无法抑制地向上扬起一个极小的、温柔的弧度。
多少年了，从未有人这样“管”过她。都是她在照顾别人，照顾病人，照顾予松，安排一切。
这种被反向惦记、甚至是被笨拙地“管束”的感觉，新鲜又…令人贪恋。
护士长推门进来，看到她还在休息，放轻了脚步：“宋医生，感觉好点了吗？给你打了份粥，趁热吃一点吧。”
宋清安回过神，接过还温热的粥碗：“谢谢，好多了。”她的声音依旧带着疲乏，但比刚才多了几分生气。
她小口喝着清淡的米粥，胃里暖和起来，连带着精神也舒缓了不少。
窗外的雪还在下，世界一片洁白寂静。但她的心里，却因为远方那通电话和那条关于冰糖葫芦的短信，而存下了一小团永不熄灭的暖火。
她拿出手机，点开凌晨的对话框。指尖在屏幕上停留许久，最终没有再输入什么。
有些心情，无需言说，彼此明白就好。
她只是将手机贴在心口的位置，感受着那微弱的电子设备的热度，仿佛也感受到了来自京城的、跨越千里的温暖。
……
接下来的几天，两座城市依旧按照各自的节奏运转。
京城里，inwo的后续事宜在薇姐和余周的高效运作下稳步推进。《冬寂》的授权聊天顺利敲定，mv的拍摄计划也提上日程，选定的导演以极具艺术感和叙事性的风格着称，令人期待。
公寓里，年货逐渐堆满储藏室，年的味道越来越浓。
季逸卿终于放弃了书法创作，转而热衷于研究年夜饭的菜单。周辛屿将家里布置得温馨而喜庆。凌晨大部分时间仍与她的钢琴为伴，但总会记得在一天中的某个固定时刻——通常是下午茶时间或傍晚——给宋清安发去一条简短的消息。
有时是分享一张沈柠做的精致点心的照片。
有时是抱怨一句季逸卿又把琴房弄得一团糟。
有时甚至只是一张窗外雪景的照片，或者一个简单的【？】，像是在确认信号。
这些信息没什么实际内容，却像一根细细的、不间断的丝线，牵连着两地。
宋清安依旧忙碌。手术、门诊、教学、论文……她的日程表密不透风。
但她已经习惯在手术间隙、在喝水的片刻、在下班回家的车上，查看手机。
看到那个熟悉的头像跳出来，无论内容多么简单，她都会停下几秒，认真地看，然后尽可能地回复。
她的回复往往同样简短。
【点心很精致。】
【提醒逸卿注意整理。】
【雪很美。】
或者只是一个【嗯】字。
但就是这些平淡无奇的互动，却仿佛拥有奇异的魔力，能迅速抚平她眉间的倦色，为她注入新的能量。
她甚至会在值夜班时，将手机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仿佛那是一个小小的护身符。
这种变化细微至极，旁人难以察觉。但林予松敏感地感觉到，小姨似乎比以前更容易露出那种极淡却真实的微笑了。
家里的气氛，也仿佛因为那些无声的电波，而变得更加柔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