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inwo的行程排得满满当当。一场商业活动的站台，一次与知名音乐人的合作录音，还有为新专辑筹备的连续数小时的编曲会议。
高强度的工作让身体的疲惫感逐渐累积，肩胛骨下的那根“刺”又开始在长时间保持固定姿势后，隐隐彰显存在感。
等结束录音棚的工作时，已是深夜。城市的霓虹依旧璀璨，却驱散不了骨子里透出的倦意。
季逸卿打着哈欠，嚷嚷着要直接回家睡个天昏地暗。余周和周辛屿也面露疲色，各自上了车。
凌晨坐进车里，司机照例询问去向。她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了几秒，窗外流光溢彩的灯火在她脸上明明灭灭。
脑海中再次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那个酒店房间，那个带着温暖灯光和食物香气、以及某人温柔眼眸的空间。
那盒效果据说很不错的舒缓膏药，被凌晨放在了公寓床头柜的抽屉里。
她没有立刻使用，仿佛那不仅仅是一盒膏药，而是某种需要郑重对待、却又下意识想要保持距离的信物。
一种莫名的牵引力，胜过身体的疲惫，也压过了心底那点微妙的抗拒。
“去酒店。”她再次报出那个地址，声音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认命般的妥协。
这一次，她没有再去那家需要绕路的餐厅。车子在酒店附近的一家口碑不错的甜品店前停下，她下车，很快买了一份卖相精致的栗子蛋糕和两杯热饮出来。
理由依旧是——顺路。
轻车熟路地上楼，站在相同的房门前。比起上一次的犹豫不决，这次她似乎坦然了些，但按响门铃的手指，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门很快被打开。
宋清安似乎刚结束一场视频会议，身上还穿着略显正式的衬衫和西裤，只是解开了领口的第一颗扣子，袖口挽到了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
她脸上带着些许工作后的倦色，但在看到凌晨的瞬间，那双总是温和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如同被点亮的星辰。
“晨晨？”她的惊喜依旧毫不掩饰，目光落在凌晨手里提着的甜品袋子上，笑意从眼底蔓延至嘴角，“快进来。”
凌晨走进房间，将甜品袋子放在茶几上，语气依旧是那种刻意维持的平淡：“路过，看到这家店，顺便买的。”
宋清安看着她故作随意的样子，心头软成一片。她走到小冰箱旁，拿出两瓶水，状似无意地，用一种闲聊般的口吻，抛出了一枚精心准备的“炸弹”：
“你来的正好，我有件事要告诉你。”她将一瓶水递给凌晨，自己拧开另一瓶，喝了一小口，才继续道，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遗憾和无奈，“我的年假差不多到头了，临川那边也催了几次。可能……过两天就得回去了。”
她的话音刚落，清晰地看到，凌晨正准备接水的那只手，几不可查地顿在了半空。
虽然只有零点几秒的凝滞，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但宋清安捕捉到了。
那双总是沉静如深潭的眼眸，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骤然收缩了一下，像是被什么无形的针尖刺中，掠过一丝极力压制却未能完全掩藏的愕然，以及……一丝更深、更快的，类似于慌乱甚至是失落的情绪。
凌晨的手指最终接过了那瓶水，指尖却微微有些发凉。她垂下眼睫，拧开瓶盖，动作看似流畅，却失了一贯的从容利落。
她没有立刻喝水，也没有说话，只是盯着瓶身上凝结的水珠，仿佛那上面有什么极其吸引她的东西。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滞了。
刚才还流淌着的、因再次见面而产生的柔和暖意，瞬间被一种无声的、低气压的沉默所取代。
宋清安甚至能感觉到凌晨周身那股骤然升起的、无形的壁垒，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坚硬和冰冷。
几秒钟的死寂。
就在宋清安几乎要为自己的玩笑感到后悔，心脏被揪紧，准备开口解释的时候——
凌晨终于抬起了眼。
她的目光落在宋清安脸上，那双眼睛恢复了平静，甚至比平时更冷冽一些，像覆了一层薄薄的冰。她的声音也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是平铺直叙：
“嗯。临川的工作重要。什么时候的航班？需要……送吗？”
最后两个字，她说得有些艰难，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逼迫自己维持礼貌和体面的生硬。
看着她这副明明在意得要命，却偏要装作若无其事，甚至还能冷静说出“送机”这种话的模样，宋清安心头那股因为恶作剧得逞而升起的小小得意，瞬间被汹涌而来的心疼和酸涩淹没。
她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笑声打破了房间里令人窒息的沉默，也让凌晨愣住了，有些困惑地蹙起了眉，看着眼前这个突然笑靥如花的女人。
宋清安笑弯了眼睛，眼角甚至沁出了些许生理性的泪花。
她走上前一步，距离凌晨更近了些，能清晰地看到她眼底尚未完全褪去的愕然和那一丝被笑意搅乱的、来不及隐藏的茫然。
“骗你的。”宋清安的声音带着笑后的微喘，温柔得如同春夜里融化的溪水，“我不回临川了。”
凌晨彻底怔住，握着水瓶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
宋清安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而认真地说道：“我已经辞去了临川附属医院的工作。京华医院骨科的副主任聘书，我前几天已经签了。”她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轻快，和更深层次的、只为眼前人流露的温柔，“以后，我就在京城工作了。”
这个消息如同一个温柔的惊雷，在凌晨的耳边炸开。
辞职？京华医院？那个全国顶尖、无数医者向往的医学殿堂？
她八年间固步自封，宁愿守在临川那个充满伤心回忆的地方，也不肯接受京城的多次邀请，如今……却来了？
为什么？
答案几乎呼之欲出。
是因为……她吗？
这个认知，像一股汹涌的暖流，猝不及防地冲垮了她好不容易重新筑起的心防，让她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她只是怔怔地看着宋清安，看着她带笑的、温柔如水的眼眸，那里面清晰地映照出自己此刻有些呆愣的、无所适从的样子。
看着她这副罕见的、近乎懵懂的神情，宋清安只觉得心尖软得一塌糊涂。
她忍不住又向前凑近了一点点，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几分促狭，几分认真，还有毫不掩饰的眷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