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空依旧阴沉,厚厚的云层仿佛压在头顶,让人有些透不过气。
早餐在酒店餐厅简单解决。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便各自出发。
宋清安依旧是一身知性干练的打扮,提着公文包,打车前往暗屿市中心医院。她的那位旧识,神经内科的赵副主任热情地接待了她,带她参观了科室,介绍了本地的常见神经系统疾病谱,还安排了一场小范围的学术讨论。
交流中,宋清安有技巧地将话题引向“药物或毒物引起的急性精神障碍”、“新型合成物质对中枢神经的损害”等方向。赵副主任显然对此也有所关注,叹了口气道:“不瞒你说,宋医生,近半年多来,我们急诊和神内确实接诊过一些症状非常奇怪的病例。患者极度狂躁,有严重的被害妄想和攻击倾向,伴有生动的恐怖幻觉,镇静剂用量极大才能勉强控制。常规毒物筛查往往是阴性,或者有一些无法明确鉴定的代谢产物。”
他压低了声音:“院里组织过几次会诊,怀疑是新型毒品,但成分一直没能完全确定。警方也介入过,但这些患者要么是自己出现意外送来的(比如跳楼、斗殴重伤),要么就是被发现时已经濒死,社会关系简单,很难追查源头。而且……”
他犹豫了一下,“有些病例,还没等我们深入检查或警方问出什么,就……莫名其妙转院了,或者家属强烈要求出院,最后不了了之。”
“转院?转到哪里?”宋清安敏锐地问。
赵副主任摇摇头:“不清楚,手续看起来是正规的,但接收的医院……好像都不是本地或附近的大医院,是一些听起来有点偏远的私立或专科机构。我们也不好过多干涉。”
宋清安心下了然。
这背后显然有只手在抹除痕迹。她状似无意地问:“有没有比较典型的病例资料可以学习一下?当然,隐去患者隐私信息。”
赵副主任有些为难:“这个……涉及到未破案件和患者隐私,院里规定比较严格。不过,我可以把一些公开发表的、关于类似症状描述的文献资料发给你参考。”
虽然没有拿到核心病例,但赵副主任透露的信息已经很有价值。它证实了“幻影”类物质在暗屿市的存在和危害,也揭示了背后存在着一套掩盖和转移的机制。
此外,宋清安在交流间隙,利用医院的内部系统(在赵副主任短暂离开时,借助一点非常规手段)快速查询了“林予松”这个名字,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
要么他从未在中心医院就诊过,要么……相关信息被有意隐藏或使用了化名。
离开医院时,宋清安的心情有些沉重。医疗系统的见闻,印证了凌晨从「夜鸦」处获得的信息,也让她对这座城市隐藏的黑暗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与此同时,凌晨正置身于“蓝湾”娱乐城所在的街区。
这里与老城区的破旧、港口的粗粝又不同。街道宽阔了许多,两旁是光鲜亮丽的现代建筑,巨大的led屏幕滚动播放着炫目的广告和娱乐宣传片。高档酒店、品牌商店、装修奢华的餐厅和咖啡馆林立,穿着时尚的男男女女穿梭其间,一派繁华景象。
然而,在这片繁华的核心,矗立着一座占地面积巨大的综合体建筑群,那就是“蓝湾”娱乐城。
它由好几栋风格统一、线条流畅的现代化建筑组成,主体建筑外立面覆盖着深蓝色的玻璃幕墙,在阴郁的天色下反射着冷冽的光。
巨大的霓虹招牌“blue bay”在白天也亮着幽蓝的光芒,透着一种诱惑又疏离的气息。
娱乐城入口处气派非凡,穿着制服的保安身姿笔挺,眼神锐利地扫视着进出的人流和车辆。停车场里豪车云集。
看上去,这里就是一个高端、正规的大型娱乐场所,集酒店、购物、餐饮、剧院、赌场(在允许区域内)于一体。
凌晨没有靠近主入口。她像普通游客一样,在娱乐城对面的商业街上闲逛,偶尔进一家小店看看,或者坐在露天咖啡座的角落,点一杯饮料,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蓝湾”的方向。
她观察着进出的人员。除了明显是游客或本地富裕阶层的人士,她还注意到一些行色匆匆、穿着低调但质地不俗、神色间带着警惕或精明的人。
也有一些看似普通,但举止间透着一股江湖气或痞气的男女,他们似乎对这里很熟悉,与门口的保安甚至有眼神交流。
娱乐城并非完全封闭,除了主入口,还有一些侧门和员工通道。
凌晨注意到,某些侧门的管理似乎更“灵活”一些,进出的人看起来也更“杂”。
她在附近徘徊了将近两个小时,用藏在口袋里的微型相机拍下了一些建筑外部结构和人流情况的照片,记下了几个看起来比较特别的车辆牌照(虽然很可能是套牌或伪装),也听到了几句从身边经过的、显然是常客的人低声交谈的只言片语:
“……‘新货’到了吗?上次那批纯度不太行……”
“晚上‘深海’包厢有局,听说有‘硬菜’……”
“……最近风声是不是有点紧?东哥让大家都收敛点……”
“……怕什么,‘蓝湾’背后站着谁你不知道?……”
这些零碎的信息,如同拼图的碎片,虽然模糊,但指向明确——“蓝湾”绝不仅仅是表面上的娱乐场所,它很可能是“幻影”或其他非法交易的一个重要节点甚至枢纽,背后有着强大的保护伞。
就在凌晨准备离开,前往下一个约定好的观察点时,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蓝湾”主体建筑侧面一个相对隐蔽的货运通道。
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银色厢式货车正在卸货,几个穿着统一工装、但动作神态明显不像普通工人的男子,正从车上搬下一些印着外文的纸箱,纸箱看起来并不沉重。
其中一个监工模样的男人,正靠在车边抽烟,侧脸对着凌晨的方向。
虽然距离较远,且那人戴着鸭舌帽,但凌晨的瞳孔还是骤然收缩了一下。
那个侧脸的轮廓,还有抽烟时微微歪头的习惯性动作……像极了昨天在咖啡馆警告她的林予松!
她立刻举起手中的饮料杯,假装喝水,实则用杯身掩护,调整了藏在袖口的微型相机焦距,快速而隐蔽地拍下了那个男人的侧影和多张卸货场景的照片。
那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转过头,警惕的目光扫向街道对面。
凌晨早已低下头,摆弄着手机,仿佛一个等朋友等得不耐烦的普通游客。
那道锐利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才缓缓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