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了清嗓子,不给百姓继续议论的机会,厉声喝道:
“即便事出有因,也不过是你一面之词!”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岂容你私下动刑,草菅人命!”
说罢,他转向一旁的师爷:“将验尸格目与凶器呈上,两相对比,记录在案!”
师爷立刻上前,将记录着肋骨伤痕细节的验尸格目铺开。
又拿起那把凶刀,在众目睽睽之下。
将刃口那道微小的崩口,与格目上描绘的伤痕图样仔细比对。
“禀大人!”
师爷高声唱喏,声音清晰传遍公堂。
“验尸格目记载:死者右侧第七根肋骨上,有锐器刮痕一道,长一寸三分,刮痕中点可见一米粒状缺口。”
“经比对,与堂下凶刀刃口之崩口,分毫不差,完全吻合!”
“好!”钱无用猛地一拍惊堂木,“铁证如山!由不得你狡辩!”
“李大牛!画押!”
衙役立刻将早已写好的罪状,连同一方鲜红的印泥,推到李铁匠面前。
李铁匠看着罪状上的字字句句,惨然一笑。
用被绑缚的拇指,重重按进印泥中,再狠狠按在罪状末尾。
一个鲜红刺目的指印,就此定了他的生死。
钱无用见状,悄悄松了口气。
他换上一副威严的面孔,环视堂下,朗声宣判:
“李大牛!你虽事出有因,其情可悯!但杀人偿命,乃大燕律法之根本!”
“更何况你犯案之后,意图销毁罪证、蒙混过关、实属顽劣!”
“本官宣判!李大牛故意杀人,罪大恶极!判……秋后问斩!”
“其妻刘氏,不守妇道,败坏人伦!然协查有功,功过相抵,判……杖责二十,以儆效尤!”
“退堂——!”
宣判结束,钱无用迫不及待地走下公堂。
案子破了,他总算能对王员外有个交代。
那“故意杀人、罪大恶极”的定性,足以平息王家的怒火。
他走到苏烈面前,一改往日的刻薄,脸上堆满了笑容。
“苏捕头!”
他亲热地拍着苏烈的肩膀。
“此次破案,你当居首功啊!当真是慧眼如炬,神断无双!”
苏烈被县令这么一夸,顿时有些飘飘然。
他抱拳谦虚了几句,享受着周围同僚们羡慕和恭维的目光。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人群后方。
秦明正低着头,躬着身子,站在衙役队伍的阴影里。
一言不发,安静得仿佛一尊石像,与周遭的热闹格格不入。
苏烈心中五味杂陈。
他清楚,这案子能破,几乎全靠这个不起眼的仵作小子。
从最初的“情案”推断到“流霞锦”的布丝,再到鞋底的泥土。
最后更是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然撬开了凶手婆娘的嘴。
一环扣一环,精准得可怕。
他甚至有种错觉,这小子好像不是在查案,而是在按图索骥。
“真是个邪门的小子。”
苏烈摇了摇头,将这荒诞想法甩出脑海。
只当是秦明运气逆天,走了大运。
又想起之前在铁匠铺,秦明冷静分析的模样,苏烈心中又多了几分佩服。
他冲着秦明难得地点了点头。
“这小子,还算有点用。”
这句低声评价就算是认可了。
秦明自然注意到了苏烈的目光。
但他不在乎。
此刻,他心里只盘算着两件事。
第一,按照衙门的规矩。
破获这种地方乡绅的大案,他这个仵作能分到十两赏银。
十两银子够他这样的穷小子滋润活上一年了。
第二,也是他最关心的。
脑海中,冰冷的机械音准时响起。
【案件:王富贵被杀案,已侦破。】
【因果了结,正在为宿主剥离最有价值的遗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