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星云点点头，跟着军官穿过依旧弥漫着紧张气氛的通道，走向基地深处。身后，那些士兵缓缓放下了枪，但目光依旧如同钉子般钉在他的背影上。
---
基地最深处，一间没有任何窗户、墙壁覆盖着特殊吸波材料的密室内。空气里弥漫着上品铁观音的清香，冲淡了金属和电子设备的冰冷味道。
秦卫国将军坐在一张宽大的红木茶台后面，身姿依旧挺拔如松，只是眉宇间比上次见面时多了几分深沉的疲惫和忧虑。他正专注地摆弄着面前一套紫砂茶具，动作行云流水，滚烫的开水注入茶壶，激荡起翠绿的茶叶，茶香袅袅升起。
“坐。”秦将军头也没抬，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陈星云依言坐下，目光扫过茶台上一个不起眼的、如同平板电脑般的设备。屏幕上正无声地播放着一段模糊的卫星画面：背景是深邃的宇宙，几颗造型各异的卫星静静地悬浮着。突然，一道无形的、扭曲空间的波纹从地球某个点（陈星云一眼认出那是他公寓附近）猛地扩散开来！如同平静水面投入巨石！波纹扫过那些卫星的瞬间——
“咔嚓…咔嚓…咔嚓…”
画面中，至少有十七颗不同国籍、不同用途的先进间谍卫星，如同被无形巨锤砸中的玻璃工艺品，外壳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紧接着，内部的精密仪器爆发出刺目的电火花！镜头剧烈摇晃、旋转，最终信号中断，变成一片雪花！
“你感应到‘它’的那天晚上，”秦将军将一杯澄澈碧绿的茶汤推到陈星云面前，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全球各大势力的近地轨道侦察系统，尤其是盯着我们这片区域的‘眼睛’，集体遭受了一次前所未有的、无法解释的‘空间震爆’打击。直接经济损失和情报损失……无法估量。”
他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轻轻啜了一口，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陈星云脸上：“那声‘龙吟’，隔着上千公里，震碎了十七颗造价数亿的卫星。现在，能告诉我，你究竟带回来了一个什么样的‘邻居’吗？”
茶香氤氲，密室内一片寂静。只有屏幕里无声播放的卫星毁灭画面，在诉说着那晚无声的恐怖。
陈星云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沉默了片刻，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滚烫的茶汤顺着喉咙滑下，带来一丝灼热，却压不住心头泛起的寒意。
“它只是……看了我一眼。”
---
离开军方基地，压抑的气氛如同粘稠的泥沼。陈星云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拦了辆车，报出了零局总部的地址。
零局总部位于市中心一栋看似普通的写字楼内，只是安保级别远超市面上任何一家金融机构。陈星云轻车熟路地通过层层身份验证，在工作人员敬畏（或忌惮）的目光中，径直来到了林予安办公室所在的楼层。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陈星云推门而入。
林予安依旧坐在那张宽大的办公桌后，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深邃锐利，仿佛能洞悉人心。他正低头看着一份文件，眉头微锁。办公室内的气氛有些沉闷，只有空调系统发出低沉的嗡鸣。
“回来了？”林予安抬起头，看到陈星云，似乎并不意外，只是推了推眼镜，“坐。沙漠之旅如何？”
“还行。”陈星云言简意赅，在对面坐下，“等级够了，准备去下水道。”
“下水道……”林予安放下文件，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那里的情况比预想的复杂。最近外围的巡逻队失踪了三个小队，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传回来的最后画面很模糊，只看到……蠕动的黑暗和奇怪的抓痕。”
他拉开抽屉，拿出一个用特殊金属封装的移动硬盘，推到陈星云面前：“这是目前收集到的所有关于鲁高因下水道的情报，包括结构图（残缺）、已知怪物图鉴、以及几个高危区域的标记。内部能量场干扰严重，电子设备深入后极易失效，只能靠这个物理存储。”
陈星云收起硬盘，点点头。
“另外，”林予安身体微微前倾，镜片反射着冷光，声音压低了几分，“你上次在会议室搞出来的动静，还有那个被‘标记’的柳烟……我们有后续发现。”
他按了一下桌上的一个按钮，办公室侧面一堵看似普通的墙壁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一道向下的、散发着幽冷白光的金属旋梯。
“跟我来。”
陈星云起身跟上。旋梯很深，空气越来越冷，带着消毒水和福尔马林的味道。这里是零局的核心档案区兼生物样本收容库。
林予安带着陈星云穿过一条条灯火通明、摆放着各种浸泡在巨大玻璃罐中狰狞生物标本的走廊。扭曲的触手、长满复眼的头颅、覆盖着鳞片的肢体……在惨白的灯光下无声地诉说着世界的诡异。最终，他们在一扇厚重的、铭刻着复杂符文的合金大门前停下。
林予安进行了复杂的生物识别和能量验证，大门无声开启。
门后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空间，中心是一个下沉式的观察平台。四周的环形墙壁上，嵌满了大大小小的强化玻璃观察窗。窗后，是一个个独立的、充满淡绿色或淡蓝色液体的巨大圆柱形容器。容器里，浸泡着各种难以名状的“东西”。有些是怪物的残肢，有些是扭曲的、仿佛融合失败的生物组织，还有一些……勉强保持着人形，但身体发生了恐怖的异变。
这里的气息更加阴冷，死寂中仿佛蕴含着某种无声的哀嚎。
林予安走到一个靠近角落的观察窗前停下。窗后的容器里，淡蓝色的液体中，漂浮着一具……勉强还能称为“人”的躯体。那正是柳烟！
她的身体大部分还保持着人类的形态，但腰部以下的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黑色，布满了细密的、如同蛇鳞般的纹路。更恐怖的是，她的脊椎尾骨部位，一条粗壮的、覆盖着断裂青黑色鳞片的尾巴残根，如同丑陋的肉瘤般生长在那里，断裂处还残留着焦黑的痕迹——正是被陈星云在公寓门口重创后留下的。
她的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如纸，浸泡在液体中如同沉睡。
“她的生命体征很微弱，但很稳定。体内那种异种能量被压制住了，但无法根除，如同跗骨之蛆。”林予安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我们尝试了所有已知手段，都无法彻底清除。它似乎在沉睡，也在……适应。”
就在这时！
容器里，一直如同死物般漂浮的柳烟，毫无征兆地猛地睁开了双眼！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瞳孔不再是人类的圆形，而是变成了冰冷的、爬行动物般的竖瞳！眼白部分布满了细密的血丝，瞳孔深处翻涌着浑浊的、如同淤泥般的暗绿色光芒！充满了无尽的怨毒、痛苦和一种非人的疯狂！
“嗬……嗬……”她的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嘶哑气音。她的身体在淡蓝色的液体中剧烈地挣扎起来！双手疯狂地抓挠着强化玻璃内壁，指甲在玻璃上刮擦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那条断裂的尾巴残根也如同濒死的毒蛇般疯狂扭动！
她的竖瞳，死死地、穿透了厚厚的玻璃和冰冷的液体，如同淬毒的钩子，精准地钉在了观察窗外的陈星云身上！那目光中的恨意，浓烈得几乎要化为实质！
“嘶——！！！”一声更加尖锐、更加凄厉、完全不似人声的嘶鸣，猛地穿透了容器的隔音层，在空旷的收容室内尖锐地回荡开来！
林予安脸色微变。陈星云的眼神瞬间冰冷如刀，体内的力量如同受到刺激般隐隐躁动。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容器里那个东西……柳烟体内的那个东西……对他那蕴含着龙威残留的气息，产生了极其剧烈的、充满敌意的反应！
警报声并未响起，但收容室内刺目的红光瞬间取代了原本幽冷的白光，将一切染得如同血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