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序的停顿并不明显。
如果不是江枝站在序试的核心位置，她几乎察觉不到那一瞬间的“空白”。那并不是时间停止，而是世界在一次极短暂的逻辑断流中，失去了下一步的确定性。
心坛上空，那条原本稳定悬浮的暗纹微微晃动了一下，像被人从中途截断了演算路径。并非崩塌，却也不再前行。整个心界在这一刻显得异常安静，连心光的流速都慢了下来。
江枝站在那名隐心者身旁，能清晰地感到自己的心意正被强行“对齐”。影序并没有放弃对她的评估，只是发现，原本适用于她的高权重演算模型，在与这个低权重个体发生绑定后，全部失效了。
她不是第一次被世界注视，却是第一次感受到这种带着迟疑的“观察”。
不是判断。
不是裁定。
而是——算不下去了。
萧砚站在她斜后方，识线绷得极紧。他没有贸然介入，因为他很清楚，此刻任何强行切断都可能被影序判定为“外力干扰”，从而引发更彻底的压制。
“它在重算你们。”他低声说。
江枝点了点头，没有回头。她的注意力并不在影序本身，而是在那个被她并列绑定的隐心者身上。
那是一个存在感极弱的人。并不年迈，也并非能力不足，只是习惯性地把自己的心意收得极深、极低。他很少参与心界的讨论，也几乎不留下任何可供评估的“痕迹”。在影序的逻辑中，这样的存在，正是最容易被判定为冗余的那一类。
此刻，他站在江枝身旁，身体微微僵硬，却没有退开。
“我会拖累你吗？”他忽然低声问。
江枝愣了一下，转头看向他。
那一刻，她意识到，影序的压制并不是抽象的系统行为，而是真真实实落在了一个个具体的人身上。不是痛楚，却比痛楚更让人难以承受——一种被世界默认为“不重要”的感觉。
“不是你拖累我。”江枝轻声回答，“是世界一直没看懂你。”
这句话并不是安慰。
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意与影意在体内同时震动。她能清楚地感到，影序的评估模型正在被迫纳入一个此前从未出现过的参数——关系不可拆分。
暗纹再次轻轻一颤。
这一次，停顿的时间更长了。
初的光影悬浮在稍远的位置，亮度明显下降，像是在极力减少自身存在对系统判断的干扰。“影序正在进入二次演算。”它低声说，“这是它第一次需要在‘系统稳定’与‘局部关系’之间做选择。”
“它选不出来。”萧砚冷声道。
“因为它的模型里，本就不存在这种选项。”江枝接话。
影序的核心逻辑一直很清晰——剔除高风险，保留低波动，用最小代价换取最大稳定。可现在，它面前出现了一种无法被拆分的状态：高权重变量与低权重变量绑定，一旦压制其中任何一方，整体稳定反而下降。
这在影序的体系里，是矛盾的。
暗纹缓缓下沉，贴近心坛的结构层。那不是进攻，而是一种近乎谨慎的试探，像是在尝试从更底层重新理解“稳定”这个概念。
江枝忽然感到胸口一阵发紧。影序的演算开始影响到她自身的结构，她的心意被压缩、拉直、重新标注，每一段记忆、每一次选择，都被重新读取权重。
她并没有反抗。
她只是稳稳站着，让影序看清楚——
她的稳定，来自与另一个人的并存，而非独立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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