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双花

第22章 这就是……“归墟之蕊”?

海水不是蓝色。是墨水与血污搅拌后的粘稠黑暗。

潜航器像一枚被遗弃的哑弹,悄无声息地滑入北大西洋的深寒。舷窗外,偶尔有苍白失真的深海生物轮廓闪过,它们仿佛也感知到了这片海域的异常,动作呆滞,形态扭曲,有些躯体上甚至浮现出类似晶体或胶质的怪异增生。引擎的嗡鸣被调到最低,但仍然会在水波中留下短暂存在的、不自然的音纹,像伤口渗出的组织液。

我坐在观察舱内,新的躯体对水压和低温毫无感觉,但能清晰感知到海水中弥漫的“空洞”回响——那是一种存在被挖走后留下的负压感,如同牙髓坏死后的持续隐痛,渗透每一滴海水。它拉扯着我的矛盾心脏,让晶体部分的苍白微光躁动不安,也让胶质阴影部分更加粘稠地蠕动。

阿响蜷缩在对面座椅,脸色惨白如纸,耳廓里塞着特制的滤音凝胶,但即便如此,他的身体仍在微微颤抖。“声音……从很深的地方传上来……”他咬着牙,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不是一种声音……是很多……很多破碎的‘尖叫’,被拉得很长、很慢……还有……‘吮吸’的声音……海水,光,热量……一切都在被往‘下面’吸……”

雷昊坐在驾驶位,双手稳定地操控着方向舵,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传感器屏幕。灰隼在副驾驶协助导航,岩脊则在武器控制台待命,尽管我们都知道,常规武器在这里可能毫无意义。潜航器内部空间狭小,充满了我身体散发出的那种微弱的、混合着秩序脉冲与混沌涟漪的怪异“场”,让空气都显得凝重。

“接近预定坐标。”雷昊的声音打破了压抑的寂静,“深度三千二百米。外部水压正常,但水流读数异常——所有洋流都在绕开中心区域,形成一个直径约五公里的‘无流区’。水温……比周围低七度,并且还在持续缓慢下降。”

舷窗外的黑暗愈发纯粹。深海探照灯的光束射出,却像被某种无形的海绵吸收了大半,只能照亮前方很短的距离,光柱边缘还呈现出不自然的模糊和色散。

“能见度极低。”灰隼报告,“声呐探测到前方有巨大障碍物轮廓……不规则,表面复杂,不像是自然海床或山脉。大小……初步估算超过两公里。”

“那就是‘空洞’影响区的边界?”我站起身,沉重的躯体让潜航器都轻微摇晃了一下。我将“感知”延伸出去,穿透合金舱壁,探向那片黑暗。

瞬间,更强烈的反馈涌来!

不是物理障碍。是一片被强行“凝固”的现实断层!

前方的海水,在概念层面上被“卡住”了。水的流动性、温度传递、甚至分子间的相互作用,都处于一种半冻结的、逻辑紊乱的状态。这形成了一个物理上的“软性壁垒”。而在壁垒之后,我的感知捕捉到了一片更加诡异的空间——那里的物理规则时有时无,重力方向在随机偏转,光以不可能的角度扭曲,甚至时间的流速也出现了细微的、不连贯的乱流!

这就是“空洞”?不是简单的空间缺失,是底层规则被暴力篡改后留下的腐烂创口!

“不能直接穿过去。”我收回感知,合成音带着凝重的回响,“那片区域的规则是混乱的,潜航器进去会立刻失控,甚至被不同规则撕碎。需要找到……‘创口’的边缘,或者薄弱点。”

“怎么找?”雷昊问。

我看向自己晶体-金属复合的右手,又看看左手蠕动的胶质阴影。“我的……一部分,对‘秩序’和‘混乱’的边界很敏感。”我解释道,自己也不是很确定,“我可以尝试……‘触摸’那个边界,找到它逻辑冲突最剧烈,也就是最不稳定的地方。那里可能是缝隙。”

“风险太大。”雷昊反对,“如果你的接触引发了规则乱流的反噬,或者被‘空洞’本身感知到……”

“我们有选择吗?”我反问,指向传感器屏幕上那个巨大的、不规则的轮廓,“它在扩大,虽然缓慢。而且,‘清道夫’随时可能完成自检,或者采取更激进的手段处理这里。我们必须进去。”

雷昊沉默了几秒,最终点了点头:“岩脊,准备紧急脱离协议。灰隼,随时准备启动最大推力撤离。阿响,集中精神,注意‘声音’的变化,任何异常立刻报告。”

我走到潜航器前端的半球形观察窗前。透过加厚的透明材料,外面是吞噬一切的黑暗和那堵无形的规则壁垒。我缓缓抬起双手,掌心贴在冰冷的观察窗内壁上。

右手的晶体-金属部分,表面的苍白微光开始有规律地脉动,释放出极其微弱的、试图“解析”和“定义”的秩序倾向。左手的胶质阴影则变得更加活跃,像活物般延展,贴近观察窗,释放出混乱的、充满“可能性”扰动的信息流。

两股力量,通过观察窗作为媒介(尽管很微弱),接触到了那片规则凝固的海水。

瞬间,我的意识仿佛被抛入了一个由无数断裂齿轮和乱码符号组成的风暴之中!

我“看”到了:

`规则a:水分子氢键作用力强度:标准值。`

`规则b:本区域熵增速率:归零。`

`规则c:电磁波传播路径:定义失效。`

`规则d:时间轴连续性:存在7处断裂点。`

`……`

无数条自相矛盾、彼此冲突的基础物理规则和信息,像坏掉的霓虹灯管一样在我意识中疯狂闪烁、短路、迸溅火花。每一种规则都试图生效,却又被其他规则否决。这片区域的“现实”,就像一台被塞入了无数错误指令、正在无限蓝屏死循环的超级计算机。

剧痛从双手传来。右手的晶体部分试图强行“修复”或“理顺”这些规则,结果引来了更剧烈的逻辑反冲,表面出现了细密的裂痕。左手的胶质阴影则贪婪地“吸收”着这些混乱信息,自身变得越发膨胀、不稳定,仿佛随时会爆开成一团纯粹的混沌。

我咬紧牙关(如果那还能被称为牙关),在意识中尖叫着引导这两股力量,不是对抗,而是引导它们去碰撞、去寻找那个“风暴眼”!

秩序倾向去“锁定”一条最顽固的错误规则。

混乱倾向去“激发”那条规则与相邻规则最激烈的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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