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神念汇聚成一股洪流，冲击着天幕，似乎要将那个腐朽的旧上海，连同那个时代，彻底从时空长河中抹去！
“毁灭吧！赶紧的！累了！”
“这种人间地狱，留着孵蛆吗？”
“天幕！你既然能展示这一切，就一定有能力干涉！审判！立刻审判！把那些杂碎全都挫骨扬灰！”
“没错！杀！杀光他们！为三毛报仇！”
“不够！仅仅杀了他们不够！要让那个世界，那个时代，彻底湮灭！从根源上断绝这种罪恶！”
观众们的情绪，已经从单纯的共情，演变成了一种毁灭一切的暴戾。
他们迫切地需要一个宣泄口。
而毁灭那个让三毛受尽苦难的世界，就是最好的宣泄！
……
天幕后台。
秦天平静地看着眼前的数据流。
代表着【愤怒】、【同情】、【悲伤】、【绝望】的共鸣值，已经汇聚成了一片红得发紫的海洋，数值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飙升，几乎要冲破后台系统的阈值。
火候，到了。
无数观众请求他降下神罚，毁灭那个世界。
很简单。
只要他想，一个念头，就能让那个时空坐标彻底化为宇宙尘埃。
但他没有这么做。
秦天看着那些狂热的弹幕，轻轻摇了摇头。
“毁灭？然后呢？”
他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
“毁灭了那个旧上海，然后呢？在另一个地方，会不会有另一个‘旧长安’、‘旧纽约’？会不会有另一个‘四毛’、‘五毛’，在经历着同样的事情？”
他没有像之前盘点其他人物时那样，给出一条“if线”。
比如，假如三毛遇到了一个真正的好心人。
假如三毛拜的那个木匠师父，是个良善之辈。
假如三毛参军时，遇到的是一支纪律严明、保家卫国的正义之师。
没有意义。
秦天很清楚，在那个烂到根子里的时代，任何基于个体的“假如”，都脆弱得不堪一击。
一个好心人，在那个连自己都食不果腹的年代，能护住三毛多久？或许，他只会成为另一个被拖垮的牺牲品。
一个好师父？在那个劣币驱逐良币的环境里，他可能早就被同行挤兑到关门大吉了。
一支正义之师？在那个从上到下都烂透了的体系里，只会被当成异类，被排挤、被吞噬，最终落得和三毛一样的下场。
问题的根源，不是某一个人，不是某几个人。
是那个时代。
是那个系统。
是那个吃人的社会！
给出一个看似美好的if线，让观众们得到一时的慰藉，然后呢？
那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麻醉剂。
秦天要做的，不是给他们一杯忘忧水，而是要在这片绝望的焦土之上，种下一颗种子。
一颗名为“希望”和“信念”的种子。
他看着后台那海量的共鸣值，嘴角勾起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
“愤怒和同情，是最好的养料。”
“但光有这些还不够。”
他伸出手，在虚空中轻轻一点。
“你们不该只看到黑暗，然后选择毁灭。”
“你们更应该看到，你们所愤怒的，所同情的，所为之奋斗的，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一个……怎样的世界。”
……
就在万界观众的怒火和请愿达到的瞬间！
天幕的画面，毫无征兆地变了！
不是渐变，不是转场。
就是“啪”的一下！
前一秒，还是那个黑白的、压抑的、尸横遍野的战场。
后一秒，整个世界，豁然开朗！
色彩！
无穷无尽的色彩，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刷了所有人的眼球！
天空，是那种万里无云的湛蓝色，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
地面，不再是焦黑的泥土，而是宽阔平整的柏油马路，画着清晰的白色标线。
道路两旁，不再是残垣断壁，而是一座座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玻璃幕墙反射着灿烂的阳光，熠熠生辉。
街道上，不再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流民，而是一个个衣着光鲜、步履匆匆的行人，他们的脸上，带着自信和从容。
耳边，不再是凄厉的哀嚎和爆炸的轰鸣，而是车流的穿梭声、商场传来的 cheerful 音乐、以及……孩子们清脆的欢笑声。
万界观众，集体懵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
那股冲天的怒火，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就那么不上不下地卡在了胸口。
“？？？？？”
“卧槽？什么情况？”
“我那么大一个旧上海呢？怎么突然没了？”
“放、放错片了？这是哪个世界的宣传片？”
“这画质……这色彩……这是什么地方？天堂吗？”
“不对啊，我怎么感觉，这城市的布局，和刚才那个旧上海有点像？但又完全不一样！”
弹幕陷入了短暂的混乱和茫然。
所有人都没搞懂，天幕这是在干什么。
前一秒还在控诉黑暗，下一秒就画风突变，开始播放《美丽新世界》？
就在这时。
一行鎏金的大字，缓缓浮现在天幕正中央。
那字体，温柔，却带着一股直击人心的力量。
【这，是你们想给他的世界。】
短短的一句话。
却如同一记无声的重拳，狠狠地砸在了每一个观众的心脏上。
想给他的世界……
我们……想给他的世界……
一瞬间，万界皆静。
先前那些叫嚣着“毁灭吧”、“审判吧”的观众，呆呆地看着那行字，又看了看画面里那个繁华、和平、充满生机的现代化都市。
他们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三毛那张布满污垢的小脸，那双空洞麻木的眼睛。
如果……
如果他生活在这样的世界里……
他是不是，就不用再去流浪？
他是不是，就可以吃饱穿暖？
他是不是，就可以像画面里的那些孩子一样，背着书包，开开心心地去上学？
他是不是……就不会在那片冰冷的战场上，变成一具麻木的行尸走肉？
不需要毁灭。
不需要神罚。
这才是……最好的答案。
不是去毁灭黑暗。
而是去创造光明。
“我……”
有观众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眼泪毫无征兆地夺眶而出。
那股憋在胸口的暴戾之气，在这一刻，瞬间瓦解，化作了无尽的酸楚和……向往。
“原来……是这样……”
斗气大陆，古薰儿看着天幕，美眸中水雾弥漫。她想到的，是那些在魂族肆虐下流离失所的民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