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视频走红

沥青路面升腾的热浪扭曲了手机取景框里的画面。三楼阳台上，陈建国趿拉着塑料拖鞋调整拍摄角度，防盗网铁锈落在他油腻的睡衣领口。镜头里穿黄衫的外卖员正用保温毯勒住混混的脖子，动作行云流水得像他最爱看的武侠剧。晒在晾衣架上的婴儿尿布突然被风掀起，恰好挡住关键画面。

他拍了下生锈的栏杆，手背上烟疤跟着颤动。对面出租屋传来夫妻吵架声，混着麻将牌噼里啪啦的响动。陈建国把28秒视频上传抖音时，标题随手打成外卖小哥暴打古惑仔，定位选在云城第三实验小学——上个月他拍流浪猫就是靠这个定位上了同城热榜。

火锅店排风口的轰鸣声里，张晓雅刷到这条视频时，油碟里的蒜泥正在凝固。拍摄者手抖造成的模糊画面中，外卖员侧脸被阳光镀上金边，后撤步躲刀的动作让桌上沸腾的红汤都黯然失色。她长按屏幕的手指悬在键上方，美甲上的水钻折射着锅里腾起的白雾。

凌晨两点十七分，网吧包夜的王子轩发现这条视频登上b站热门。泡面叉子戳在荧光键盘上，他逐帧分析外卖员腾空踢腿的慢放画面：这他妈根本不是人类肌肉能完成的动作！弹幕突然炸开，某条你们注意看33秒左手反光的留言引发千人@，视频在三点零七分被管理员打上特效剪辑的黄色警示标。

赵铁柱接到站长电话时，正蹲在充电站啃冷掉的煎饼果子。裤兜里三台手机同时震动，来电显示有河南、广东和吉林的陌生号码。你火啦！站长喷出的烟圈糊在监控器屏幕上，背景里堆成小山的外卖箱正在倒下，现在整个公司系统都在传那个视频！

酸辣粉店玻璃门上突然贴满外卖侠套餐的海报。老板娘用红色马克笔在第二份半价后面画了颗歪歪扭扭的爱心，油污覆盖的柜台里，卤蛋全都换成心形模具切出来的款式。穿jk制服的小姑娘躲在梧桐树后偷拍，赵铁柱头盔系带还没系好就被围住，怀里的奶茶和明信片散发着香精混合墨水的气味。

请问您真的能徒手掰弯钢管吗？举着麦克风的女记者鞋跟陷进柏油路。采访车顶的卫星天线撞到梧桐枝干，枯叶扑簌簌掉在摄像机反光板上。赵铁柱注意到女记者胸牌背面贴着透明胶带，上面手写的二字被蹭花了半边。

云城晚报微信公众号推送的深度报道里，模糊处理过的监控截图被圈出七处疑点。文章末尾提到某武校官微主动认领赵氏腿法，评论区迅速被截拳道第38代传人前来拜师的刷屏淹没。消防大队官博深夜发图，消防栓旁被踹变形的护栏上，隐约能看到鞋底花纹与外卖平台统一定制的防滑纹路吻合。

老城区的二手电器店里，五十寸液晶屏循环播放着路人拍摄的高清版本。穿汗衫的大爷指着暂停画面里的蝴蝶刀嚷嚷：这把刀和我上周丢的一模一样！柜台下压着的警民联系卡突然震动，社区民警小张的警用电瓶车正拐进巷口。

赵铁柱第七次挂断直播工会电话时，手背上浮现出细密的汗珠。对方开价从五千飙到八万，背景音里能听到其他主播喊谢谢大哥火箭的嘈杂声。他习惯性摸向左手腕，那块烫伤痕迹今早莫名结痂脱落，露出皮肤下浅金色的血管脉络。

学校围墙外的文具店新进了带闪粉的签名本，老板把循环播放采访视频的平板支在收银台显眼处。穿蓝白校服的小男孩模仿着视频里的侧踢，撞倒了货架上成排的修正液。紫色液体在瓷砖地面蔓延出诡异图案时，教育局的红头文件正在打印机里徐徐吐出，标题是《关于加强校园周边治安管理的通知》。

入夜后的永庆巷突然架起四盏探照灯。穿文化衫的网红跪在潮湿的墙根摆拍，手机支架压住了暗红色的辣椒油残渍。补光灯照亮了某块墙砖上的裂缝，细看竟组成了铁柱nb的涂鸦字样——是用外卖订单单号笔画的，墨迹被雨水泡涨后又风干起皱。

医科大学实验楼的地下室里，白发教授将视频里左手特写放大到像素级别。显微镜下，他手指颤抖着调整培养皿角度，冷光灯照亮了培养液里游动的金色菌丝。走廊尽头的冰柜突然发出异响，贴在柜门上的073号样本标签正在缓慢卷边。

暴雨突袭的傍晚，赵铁柱头盔里传出第28次超时提醒。商厦玻璃幕墙反射的霓虹光晕中，他看见自己后视镜里的影子忽然分裂成三个。左侧黑影的腕表逆时针旋转，右侧黑影的手背浮现出鳞片状纹路，唯有中间那个在暴雨中拼命蹬车的倒影，工牌上047的数字正在渗出血色。

暗红色指示灯在环形屏幕上跳动，量子计算机组的嗡鸣声像一群机械蜜蜂在耳膜深处筑巢。监控员0419的虹膜倒映着瀑布流般的数据，视网膜投影里闪过外卖侠的词云分析报告，被标红的左手异常热源字样突然撞进视线。他轻触虚拟键盘，视频中赵铁柱擒拿金链子的片段立刻被渲染成热成像画面——那个发光的左手犹如烙铁穿透表皮，肌理间流淌着金色的能量脉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