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星舰明显不是净化者的造物。它有着流线型的舰体、不对称的武器挂载点、以及表面那些狂野的、如同图腾般的涂装——虽然大部分已经在战斗中损毁。
“是‘掠夺者’的改装突击舰！”苏晴一眼认了出来，“星海边缘的流亡武装，专门打劫落单的商船和小型殖民地。他们怎么会在这里？而且还和净化者交火了？”
扫描图像放大。突击舰的侧面被撕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内部的火光正在缓缓熄灭。而三艘巡逻艇正在向缺口内发射某种银白色的、粘稠的能量束，像是在……提取什么东西？
“它们不是在交战。”林琅盯着图像，瞳孔收缩，“巡逻艇在捕获幸存者。看那里——”
放大图像的一角。突击舰的逃生舱弹射口附近，几个穿着破烂宇航服的人形生物正在拼命向外攀爬，试图登上几艘小型逃生艇。但银白色的能量束如同触手般追上了他们，将他们连同逃生艇一起包裹、拖回，最终吸入巡逻艇底部开启的收纳舱口。
“它们在收集生物样本。”残骸的声音冰冷，“净化者对一切‘非标准’的生命形式都抱有研究兴趣。捕获、分析、解构，然后根据‘秩序度’决定是‘格式化’还是‘回收利用’。”
“我们能救他们吗？”雷豹握紧了拳头。
“不能。”残骸的回答斩钉截铁，“我们的能量只够维持隐蔽和前往目标点。一旦暴露，不但救不了人，我们自己也会成为下一批样本。而且……”
它顿了顿：“掠夺者也不是什么善类。他们出现在这里，很可能也是在寻找秩序之塔附近的‘漏网之鱼’，想从净化者手里捡便宜。救他们，等于救一群豺狼。”
林琅沉默地看着图像中那些被银色触手拖走、绝望挣扎的身影。他掌心的烙印微微发烫，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胸中翻涌。
但他最终闭上了眼睛。
“继续前进。”他的声音沙哑，“避开那片区域。”
脱离舱悄无声息地调整姿态，利用一块更大的星骸作为掩体，缓缓绕过了交火区。
但就在他们即将远离时，林琅猛地睁开眼睛！
“等等！放大突击舰的破损处！那个位置！”
图像再次放大。在突击舰被撕开的装甲裂口边缘，一抹黯淡的、却让林琅无比熟悉的金色光芒，正在缓缓熄灭。
那是……契约符文的光芒！
虽然微弱，虽然即将被净化者的银白色能量覆盖，但那确实是古圣契约的烙印，与林琅掌心的符号同源！
“那艘船上有契约遗物！”林琅的声音急促起来，“或者至少，有承载着契约信息的东西！掠夺者可能在秩序之塔附近找到了什么，还没来得及带走，就被净化者发现了！”
“您想做什么？”残骸警惕地问。
“我们不能错过。”林琅盯着那抹即将消失的金色，“如果那是重要的契约信息，或者能帮我们清除标记的东西……”
“太危险了。”苏晴拉住他的手臂，“巡逻艇还在那里，而且随时可能有更多净化者单位赶来！”
“不需要正面冲突。”林琅快速思考着，“残骸，脱离舱有没有可以远程操控的、微型探测单元？哪怕只能进行短距离飞行和图像采集的那种。”
“……有。”残骸迟疑了一下，“但那是用于检查舱外损伤的维修机器人，最大遥控距离只有五十公里，而且没有隐形功能。”
“够了。”林琅看向扫描图像中突击舰的破损位置，“那里距离我们现在的直线距离大约四十公里。我们可以把脱离舱隐藏在这块星骸后面，释放维修机器人飞过去，趁着巡逻艇注意力还在捕获幸存者上，快速扫描那个发光点，获取数据后立刻返回。”
“巡逻艇的传感器会发现机器人的能量信号。”雷豹指出。
“所以需要干扰。”林琅看向残骸，“你能不能用脱离舱的通讯阵列，模拟一段微弱的、来自更远方向的‘异常信号’，吸引巡逻艇的注意力？哪怕只有几秒钟？”
残骸的电子眼疯狂闪烁，进行着高速计算。
“可行。但风险依然存在。一旦巡逻艇识破干扰，或者机器人被捕获，它们可以反向追踪信号来源，找到我们。”
“赌一把。”林琅的眼中闪过决绝，“那个契约遗物，可能是我们在这个地狱里唯一的希望。”
短暂的沉默后，残骸点了点头。
“准备释放维修机器人。我会在三十秒后发射干扰信号。苏晴，雷豹，做好随时启动推进器逃离的准备。林琅阁下，机器人的遥控就交给您了，您对契约能量的感知最敏锐，能最快速定位目标。”
一个小型球形机器人从脱离舱腹部悄然释放，喷出微弱的离子流，朝着四十公里外的突击舰残骸无声滑去。
控制台前，林琅戴上神经连接头盔，视野与机器人同步。
三十秒后。
一道微弱的、模拟小行星碰撞产生的能量波动，从脱离舱相反的方向发射出去。
三艘巡逻艇中的一艘，立刻调转方向，朝波动来源射出一束扫描光。
就是现在！
维修机器人骤然加速，如同一颗微小的子弹，射向突击舰破损处的金色光点！
距离迅速拉近：三十公里，二十公里，十公里……
机器人内置的扫描仪已经能清晰捕捉到那个发光体的轮廓——那是一块巴掌大小的、镶嵌在突击舰控制台残骸上的金色晶体碎片，表面刻满了与林琅掌心烙印同源的符文。
五公里！
巡逻艇似乎察觉到了异常，扫描光束开始回转！
三公里！
机器人的机械臂已经伸出，准备抓取晶体碎片！
突然——
原本已经“死亡”的突击舰残骸内部，爆发出最后一团混乱的能量火焰！爆炸的冲击波将机器人狠狠掀飞！
而在爆炸的火光中，那块金色晶体碎片被震得脱离了控制台，朝着星骸带的更深处抛飞出去！
“不！”林琅在头盔中低吼。
更糟的是，爆炸吸引了所有巡逻艇的注意！三艘银色四面体同时转向，锁定了还在翻滚的维修机器人！
“机器人被锁定！信号即将被反向追踪！”残骸的警告声响起，“必须立刻切断连接，放弃机器人！”
“等等！”林琅咬牙，“再给我三秒！”
他强行稳住机器人的姿态，朝着金色晶体碎片抛飞的方向，启动了扫描仪的极限功率！
最后一道扫描波射出，在晶体碎片消失在星骸阴影前的瞬间，捕捉到了它的完整结构和表层符文信息！
数据传回！
几乎同时，三束银白色的分解光束，从三个方向射向了维修机器人！
“断开连接！”林琅大吼。
视野陷入黑暗。
脱离舱内，林琅猛地扯下头盔，大口喘息。控制台上，刚刚接收到的数据正在快速解码。
“干扰信号被识破了！巡逻艇正在朝我们的方向搜索！”残骸的声音急促，“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推进器点火，脱离舱从藏身的星骸后冲出，朝着林琅最初感应的契约回响方向全速前进！
身后，三艘巡逻艇已经发现了异常，开始加速追击。
而更远处，秩序之塔的方向，又有几个银白色的光点被激活，加入了追猎的队伍。
逃亡，再次开始。
但这一次，林琅的手中，多了一份刚刚获取的、来自金色晶体碎片的数据。
数据解码完成的第一行文字，就让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契约碎片记录编号：ax-772。来源：晨曦之环。警告：该遗迹已激活‘最终协议’，所有契约守护者，速至——】
后面的文字，因为晶体破损而变得模糊不清。
但“晨曦之环”四个字，已经足够。
林琅抬起头，看向舷窗外那片冰冷的、被秩序统治的星空。
原来，一切早已注定。
他们必须去那里。
无论前方等待的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