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仅仅是一个孤独的呐喊者，他的声音，已经与前线将士的热血、与底层民众的求生意志、与部分有识之士的内在反思，紧密地联结在了一起。
他开始着手创作《绝望之花》系列的终章，也是承前启后的关键一篇——《破晓的代价》。
在这篇文章中，他首先以李连长和王排长的故事开篇，将《血色百年》所描绘的抽象恐惧，与前线具体的、惨烈的牺牲直接挂钩。他写道：
“……《血色百年》并非虚言，它描绘的深渊，真实地悬于我们头顶。
而将其阻隔在现实之外的，不是别的，正是此刻前方将士以血肉之躯筑起的堤坝，是每一位王排长在跃出战壕前那一声‘为了不绝种’的怒吼！
这怒吼，便是对《血色百年》最决绝、最崇高的否决！”
接着，他笔锋一转，从“破”走向“立”：
“然而，仅仅否决黑暗，尚不足以迎来黎明。
我们更需知道，黎明的代价究竟是什么？
它不仅是英雄的牺牲，更是我们每一个幸存者，在英雄用生命换来的时空里，所必须承担起的、沉重无比的建设之责。”
他重新阐释“安家”与“未来”：
“《明日食单》里的饱暖，《安家记》里的安宁，《未来之书》里的强盛……这一切，都非天赐，亦非空想。
它们，是英雄们用命换来的‘考题’，拷问着我们这些生者：能否将他们夺回的生存权，铸造成民族的复兴权？能否将他们守护的文明火种，培育成普照大地的光辉？”
他最后呼吁：
“绝望之花，已然绽放，它以其凄厉之美，警醒了我们。
如今，该是让这绝望的根茎，孕育出希望之芽的时刻了！
这希望，不在远方，就在我们今日更加坚韧的意志里，在我们更加清醒的头脑中，在我们为建设一个配得上那些牺牲的新中国而进行的、每一刻不息的奋斗之中！”
《破晓的代价》依旧通过地下渠道流传出去。它像一道分水岭，在经历了极致的“绝望”冲击后，为人们指明了将悲愤转化为建设性力量的路径。
它告诉人们，抗争的目的，不是为了永久地停留在悲壮里，而是为了夺取一个可以去创造、去建设的未来。
文章发表后不久，那个神秘的沈先生，再次通过陶行之，传递了更加明确的信息：只要贾玉振接下来的创作“基调”是“积极和建设性”的，某些“障碍”可以被移除。
贾玉振对此不置可否。他知道，他凭借一己之力，以笔为剑，在这场无声的较量中，为自己，也为更多不同的声音，撬开了一丝缝隙。
他站在阁楼的窗前，山城的雾气似乎淡了一些。
他仿佛看到，自己播撒的那些带着血与火的思想种子，正在这片饱受创伤的土地上，于废墟间，于硝烟里，顽强地、一片一片地，生出虽然微小却无比坚韧的新绿。
通向黎明的道路，依然漫长而艰险，但他已不再孤独，他的笔，也拥有了更为深沉和磅礴的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