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地下谈判
十一月的风带着哥谭湾特有的咸湿和寒意。深夜十一点，一辆黑色宾利驶入韦恩庄园的大门——不是从正门，是从庄园北侧一条几乎被藤蔓掩盖的旧车道。
车里只有三个人：威尔逊·菲斯克、维克多·萨斯、以及艾萨克·施特劳斯。三人都穿着深色西装，没有携带武器——至少没有可见的武器。
“扫描显示，庄园地下有庞大的空洞结构。”艾萨克看着平板上的数据，“深度约四十米，面积可能超过庄园本身。热成像显示有多个热源，但分布稀疏……不像居住区，更像储藏设施。”
“法庭选择了这里作为会面地点，是在展示他们的渗透力。”威尔逊平静地说，“韦恩庄园，布鲁斯·韦恩的家，蝙蝠侠的可能巢穴。他们在说：‘连这里都有我们的眼睛。’”
车停在一座废弃的小教堂前。教堂的石墙上爬满枯藤，彩绘玻璃大多破碎，只有一扇还完整，描绘着天使与恶魔的战斗。
一个穿灰色长袍的人影从阴影中走出。他没有戴面具，但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苍白如纸的下巴。
“菲斯克先生。请随我来。”声音中性，年龄难辨。
“我的助手——”
“只能您一人。”灰袍人说，“这是规则。”
维克多上前一步，被威尔逊抬手制止。“在这里等我。”
“老板——”
“如果两小时后我没出来，执行‘夜鸟撤离协议’。”威尔逊说完，跟着灰袍人走进教堂。
教堂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大。长椅早已搬空，地面中央有一个向下延伸的螺旋石阶，石阶边缘刻着古老的文字——不是英文，像是某种改良的拉丁文。
“小心脚下。”灰袍人说，“这些台阶有三百二十年历史。踩碎一块，可能要赔韦恩家族一笔不小的修复费。”
威尔逊注意到对方的幽默——如果这算幽默的话。他在评估：法庭的人并非全是僵化的老古董，他们有情绪，会讽刺，这说明他们仍保留一定程度的人性。
走下七十七级台阶后，他们进入一条甬道。墙壁是原始的岩层，每隔十米有一盏煤气灯——不是电灯，是真正的火焰在玻璃罩内燃烧，空气里有淡淡的煤气味。
“为什么用煤气灯？”威尔逊问。
“因为电力会被监控。”灰袍人回答，“而火焰……只照亮它想照亮的东西。”
又走了约五分钟，甬道豁然开朗。
他们进入了一个巨大的地下墓穴。
空间呈圆形，直径至少有五十米，挑高超过十米。墙壁上凿出一个个壁龛，每个壁龛里都有一具石棺。石棺上刻着名字和日期，最早的可追溯到1693年——哥谭建城之初。
墓穴中央有一张石制圆桌，周围七张石椅。其中六张坐着人，都穿着黑色斗篷，戴着纯白色的陶瓷面具——面具光滑无孔，没有眼洞、鼻洞、嘴洞，只有光滑的弧面，在煤气灯下反射着诡异的光。
“威尔逊·格兰特·菲斯克。”坐在主位的面具人开口，声音经过变声处理，低沉如地底回响，“欢迎来到哥谭的心脏。”
威尔逊走到空着的石椅前，没有立刻坐下。“我以为谈判应该在更……现代的环境中进行。”
“现代？”另一个面具人开口，声音是女性的电子音，“现代是流动的，短暂的。而石头是永恒的。请坐，菲斯克先生。让我们谈谈永恒。”
威尔逊坐下。石椅冰冷坚硬，设计得极不符合人体工学，显然是为了让坐着的人保持不适和警觉。
“我先说结论。”主位面具人直接切入主题，“我们调查了你六个月。你的效率、你的系统、你的……创新。令人印象深刻。但也令人不安。”
“不安？”
“哥谭有自己的节奏。”女性面具人说，“三百年来，权力在这里以特定的方式流动：家族、遗产、传统、秘密。而你，像一台过于高效的机器，试图重新编程一切。”
威尔逊身体前倾，双手交叠放在石桌上：“机器比人可靠。程序比传统公平。”
“公平？”第三个面具人嗤笑——如果电子音能表现出嗤笑的话，“你以为你在创造公平？你只是在创造你的系统，用你的规则。”
“而你们的规则更好？”威尔逊反问，“让城市在腐败和混乱中腐烂，只为了维护几个家族的‘传统’？”
主位面具人抬手，制止了可能的争吵。
“让我们明确立场。”他说，“哥谭是我们的遗产。从第一块基石被埋下时，我们的祖先就在这里规划、建造、引导。你，菲斯克先生，只是租客。一个特别聪明、特别有野心的租客，但仍然是租客。”
威尔逊沉默了三秒。然后他笑了——不是大笑，是那种在董事会上看到对手露出破绽时的微笑。
“遗产会贬值。”他缓缓说，“租客会改造房产。”
他拿出一个平板电脑——法庭的人没有阻止，可能他们认为在地下墓穴里电子设备无法运作。但威尔逊的平板是特制的，自带卫星连接和电磁屏蔽。
屏幕亮起，显示两张图表。
第一张：东区过去三年的犯罪率曲线。暴力犯罪（凶杀、重伤、武装抢劫）从高点持续下降，累计降幅32%。
第二张：东区地下经济规模估算。同样三年时间，从约八千万美元增长到二点四亿美元，增幅200%。
“你们要的是一个死去的博物馆。”威尔逊把平板推向桌子中央，“小心翼翼维护展品，记录历史，但一切静止。我要的是一个运转的工厂——原材料进来，产品出去，利润增长，工人有工资拿。”
女性面具人开口：“你的‘工厂’生产的是犯罪、腐败、被操纵的社区。”
“而你们的‘博物馆’生产的是贫穷、绝望、和一代代被困在系统中的囚徒。”威尔逊针锋相对，“至少我的工厂提供就业。至少在我的辖区，孩子能安全上学，商店不用装铁栅栏，老人敢在晚上出门。你们的博物馆呢？除了展览特权阶族的画像，还做了什么？”
墓穴里安静了。
煤气灯的火焰轻微摇曳，在白色面具上投下跳动的阴影。
“你很傲慢，年轻人。”主位面具人最终说，“但傲慢往往伴随着短视。你以为你的系统稳固？我们见过无数像你一样的人。法尔科内家族曾经认为他们会统治一百年。马罗尼家族以为暴力是唯一答案。他们都消失了。”
“因为他们依赖的是人。”威尔逊说，“依赖某个领袖的魅力，依赖暴力的威慑。而我的系统依赖的是结构。只要结构在，换掉任何零件，机器照样运转。”
他停顿，环视六张白色面具：
“这才是你们真正害怕的，不是吗？不是怕我这个人，是怕我证明了——系统可以取代血脉。证明了统治哥谭不需要三百年的家族传承，只需要正确的算法和执行力。”
这句话击中了要害。
威尔逊能看到——尽管面具遮挡了一切——有至少三个人的身体微微僵直。
“你想说什么？”女性面具人声音冰冷。
“我想说，我们没必要对抗。”威尔逊向后靠去，“哥谭足够大，容得下博物馆和工厂并存。事实上，它们可以互补。”
“解释。”
威尔逊调出另一张图：哥谭的权力结构分层设想。
“你们擅长上层：控制市政合同、操纵文化遗产定义、影响最高法院的提名、维护上流社会的‘体面’。这些需要时间、传统、以及……老钱的信誉。”
“而我们擅长底层：管理街头秩序、优化非法经济效率、整合新兴产业、处理那些‘体面社会’不愿脏手的实际问题。”
他指向图表中间的交汇区：
“中间地带，我们可以合作。比如，当你们需要某个开发项目快速通过时——我的系统可以‘制造’社区支持，操纵民意调查，让反对者……改变主意。而当我需要某些法律障碍被清除时——你们的人脉可以在议会、法院、监管部门发挥作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