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登上望仙台,四下景致自不必说——近旁是苍松倚石,飞瀑从崖间奔涌而下,溅起的水雾在阳光下织成细碎虹光;
远眺则能望见山脚错落的屋舍,炊烟袅袅缠在树梢,偶有孩童追跑的笑声顺着风飘上来,混着林间雀鸣,倒比任何乐曲都动听。
苏寒月看向苏月寒,温声道:“小妹,你先带着这位姐姐四处转转吧,让她瞧瞧咱们这儿的好去处。”
苏月寒虽眨巴着眼没琢磨透姐姐的用意,可一听见“出去”二字,眼里瞬间亮了起来,哪还顾得上细想,一把拉住轩尘韵的手腕就往外拽,语气里满是雀跃:
“走!本姑娘带你去寻些乐子,保管让你快活!”
轩尘韵转头看向寒冰,眼底带着几分询问。
寒冰迎上她的目光,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那眼神里藏着些许了然——苏寒月这是有意支开她们。
轩尘韵这才松了心,顺着苏月寒的力道迈开步子,唇角噙着浅淡的笑意跟上了。
风掠过望仙台的栏杆,带起苏寒月鬓边的一缕发丝,她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地转回头,看向留在原地的寒冰。
苏寒月执壶倾出琥珀色的液体,将寒冰面前的杯子斟满,随后抬手示意他坐到身侧的椅子上。
寒冰心里咯噔一下:“我靠,哪有这样的?寻常不都该对面坐或者隔开些吗?这靠得也太近了……”
可眼下对苏寒月还摸不透底细,实在没法拒绝,只能依言小心翼翼地坐下,胳膊肘都不敢往外伸。
他定了定神,主动开口:“内个……其实我来,是有事想求你。”
苏寒月没接话,只把那杯刚满上的饮品推到他面前,声音清淡:“先不管什么事,干了这杯再说。”
寒冰伸手接过,鼻尖先撞上一股醇厚的酒香,低头一瞅——好家伙,这哪是什么茶水,分明是烈酒啊!
寒冰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只觉入口甘甜,带着些微果香,压根没当回事,
刚想开口说话,一股强劲的酒劲儿突然从胃里炸开,顺着血液直冲头顶。
“我靠……”他晃了晃脑袋,眼前的苏寒月似乎变成了两个影子,脚下也开始发飘,“这酒……不对劲啊……”
苏寒月看着他强撑着站直的模样,眼底笑意更深,指尖轻点桌面:
“醉梦仙,顾名思义,醉后如入梦境,寻常人沾一口就倒,寒公子能撑到现在,确实好酒量。”
寒冰咬着牙,双手撑住桌子才没倒下,耳尖却悄悄红了——一半是酒劲儿上涌,一半是被那句“寒公子”叫得有些不自在。
“你……你故意的?”
苏寒月抬手将自己杯中的酒也一饮而尽,酒液滑过喉头,她白皙的脸颊迅速浮起一抹浅红,像是被夕阳染透的云。
“这话说的,”她指尖轻轻点着杯沿,声音里带了点酒气的微醺,
“我的规矩向来是,有求于我,就得喝完这壶醉梦仙还站得住。你是第二个,喝完第一杯还没倒的。”
寒冰的酒劲儿正往上涌,眼皮有些发沉,脑子却还转着,脱口问道:“那第一个是谁?”
苏寒月闻言,握着杯子的手指微微收紧,方才的浅笑淡了下去,眼底漫上一层浅浅的雾,像是蒙了层水汽的琉璃:“他啊……是个爱舞剑,更爱喝酒的负心汉。”
那语气轻得像叹息,尾音里藏着点说不清的怅然。
寒冰看着她骤然沉下去的眉眼,心里那点因酒意而起的躁动忽然静了,他哑着嗓子道:“看样子,您与他……有不少故事。”
苏寒月没答,只是拿起酒壶,又给自己满上一杯,仰头饮下时,喉结滚动的弧度都带着点落寞。
风从廊下穿过,吹得她鬓边的银流苏轻轻晃,叮铃的响声里,竟掺了点说不清的寂寥。
寒冰见状,也给自己添了些酒,仰头一饮而尽。
喉间火辣辣的暖意漫开,竟有种久违的熟悉感——这般自在酣畅,还是当年在部队时才有过的。
他放下酒杯,看向苏寒月,语气里带了点恳切:“苏小姐若是不介意,不妨再多讲讲你们的故事?”
苏寒月抬眼望他,眸子里像盛着揉碎的星光,又藏着些说不清的怅惘,轻声道:“我看你与他,确有几分相似……也罢,多说些也无妨。”
风卷着檐角的铜铃响,她指尖轻轻敲着桌面,像是在数着过往的光阴,缓缓开口:“那时候他总爱穿件玄色短打,腰间别把锈剑,说是什么祖传的宝贝……”
苏寒月的指尖猛地顿在杯沿,杯中的酒晃出细碎的涟漪,映得她眼底的光忽明忽暗。
她沉默了片刻,声音轻得像飘在风里的絮:“每个月来一次……倒像是在赴一场早就定好的约。”
她抬手按了按眉心,像是想摁住那些翻涌的情绪:
“大醉时的话最沉,也最真。他说‘借酒消愁愁更愁’,其实是怕清醒时的愁太痛,只能借着酒劲儿,让那点苦慢慢渗出来——
就像泡在酒里的药,再烈的酒,也得慢慢泡,才能把根子里的涩全逼出来。”
风从廊下钻进来,掀动她耳边的碎发,她忽然笑了笑,带着点自嘲:
“后来才懂,他每次醉着说的胡话,全是没说出口的牵挂。只是那时候笨,以为他是嫌我烦,才躲得那么远……”
杯中的酒渐渐凉了,她却没再碰,只是望着窗外的暮色,像在对自己说,又像在对空气说:“人总是这样,等懂了,也晚了。”
寒冰心里咯噔一下,暗骂:“尼玛的,这负心汉不会就是烟雨寒阳那货吧?”
正走神时,苏寒月的手轻轻搭在他肩上,温热的气息扫过耳畔,她声音压得极低:“想必寒公子也是奔着冰冻之心来的吧。”
这话像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下,寒冰猛地冒出一身冷汗,手指下意识攥紧了衣角,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没敢说。
他那瞬间的僵硬和慌乱,全被苏寒月看在眼里,她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指尖在他肩上轻轻敲了敲。
“你们这些家伙啊,”苏寒月直起身,端起桌上的酒杯晃了晃,酒液在杯壁上划出弧线,
“每次都扯什么‘烟雨寒阳转世’,说什么烟雨家、寒家每代族长都得来讨他生前留下的东西,可连一杯醉梦仙都撑不住——”
她瞥了眼寒冰泛红的耳根,嘴角勾着淡笑,“就这点能耐,还想拿冰冻之心?”
寒冰喉结滚了滚,强装镇定道:“我……”话一出口就知道破绽百出,连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
苏寒月的语气愈发冷冽,胳膊陡然收紧,将寒冰的脖颈圈得更紧,眼底的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先前来索求冰冻之心的,哪个不是修为深不可测的角色?没想到这次,竟只来了个灵师境界的毛头小子。”
她指尖微微用力,带着灵力的压迫感让寒冰呼吸一滞:“你觉得,我凭什么要给你?就凭你比那些人还弱?还是凭你这张与他有几分相似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