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冰一行人登上返程的车队，随行护卫皆是烟雨帝国皇家禁军，铠甲在日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沉默地守在车驾四周。
离晓燕与寒冰同乘一辆马车，见他自轩尘韵离去后便少言寡语，眉宇间似有轻愁，便想着法儿找些话头逗他宽心。
“你看这个！”离晓燕忽然从随身的小包袱里掏出个巴掌大的木匣子，献宝似的打开，
里面铺着软绒，放着几颗裹着金箔的糖球，“这是我偷偷藏的云片糖，上次在天苏城的点心铺买的，据说用了花蜜做的，你尝尝？”
寒冰看着她眼里亮晶晶的期待，接过一颗放进嘴里，清甜的滋味在舌尖化开，带着点花香。
“挺甜的。”他低声说。
“是吧？”离晓燕自己也塞了一颗，鼓着腮帮子含糊道，
“我就说好吃嘛。对了，你还记得小时候吗？你总抢我糖吃，被阿娘发现了，罚你在祠堂站了半个时辰，结果我偷偷把藏的蜜饯塞给你，被阿娘抓个正着，俩人一起受罚，哈哈哈……”
她笑得眼睛弯成月牙，马车轻微颠簸着，窗外的树影飞快向后掠去。
寒冰听着她絮絮叨叨讲着童年趣事，那些模糊的记忆好像被她的声音一点点擦亮——
夏日里爬树掏的鸟窝，冬日里一起堆的歪歪扭扭的雪人，还有被先生罚抄书时，她偷偷递过来的纸条……
“后来听说你出事了，然后被寒爷爷带走，一走就是好几年，”
离晓燕忽然叹了口气，又很快扬起笑，“不过现在好了，你总算要回家了！”
寒冰指尖摩挲着那颗糖的金箔碎屑，心里那点空落落的感觉，好像被这细碎的暖意一点点填满了。
他看向离晓燕，她正扒着车窗往外看，忽然指着远处喊道：“快看！那片油菜花田好大啊！比咱们家后院的好看多了！”
阳光透过车窗落在她发梢，镀上一层浅金。
寒冰跟着看过去，大片明黄的花海在风中起伏，像铺了满地的阳光。他忽然笑了笑，轻声说：“嗯，是挺好看的。”
离晓燕转过头，见他笑了，眼睛更亮了：“是吧是吧！等过了这片花海，前面就是渡口了，咱们坐船走水路，比马车稳当，我还带了话本，到时候给你讲里面的故事啊……”
马车轱辘碾过石子路，发出规律的声响，伴着离晓燕不停歇的话语，一路向着家的方向驶去。
渡口的风带着水汽，卷着船帆的帆布发出哗啦声响。
离晓燕跑远的身影很快扎进岸边那片野菊丛里，鹅黄、乳白的花瓣被她跑动的带起的风拂得摇曳，像撒了一地碎星子。
寒冰坐在马车里，指尖捻着那枚蜜饯，糖衣已被体温浸得半化，黏在指腹上发黏。他望着野菊丛里那个蹦跳的身影——
离晓燕正踮脚够一朵最高的白菊，裙摆沾了草屑也不在意，摘下来就往发间插，转过身时，鬓角别着花朝他笑，风把她的笑声送过来，脆生生的，像冰块撞在玉盘上。
“笨蛋。”他低声骂了句，嘴角却松了几分 。
行李被船夫们搬得叮当响，远处船锚起链的声音沉闷如雷。
寒冰推开车门下车，站在岸边看着离晓燕抱着满怀的花跑回来，发间、衣褶里都夹着花瓣，活像从花堆里滚过一遭。
“你看！”她把花往他怀里一塞，野菊的清香混着她发间的汗味扑过来，
“够不够好看？方才问了老农，说这菊能入药，晒干了泡茶还能明目呢。”
寒冰低头看着怀里乱糟糟的花束，又抬头看她鼻尖沾着的草屑，忽然伸手替她拂掉。
指尖触到她皮肤时，离晓燕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脖子，脸颊腾地红了。
他心里那点因年龄而起的怅然，忽然就被这瞬间的鲜活冲散了。
原来所谓“距离”，从来挡不住靠近时的温度——就像此刻，野菊的香、她发烫的耳尖、还有指腹残留的那点黏甜，都比“奔三”这个数字更实在。
“上船吧。”他接过花束，声音比刚才软了些，“再磨蹭，你父亲该催了。”
离晓燕“哦”了一声，蹦蹦跳跳跟上他的脚步，发间的白菊随着动作轻轻晃，像只停在她鬓角的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