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场乡试,你我之间差的从不是文章功夫,而是对这天下大势的眼界,对时局变迁的洞察。
若师兄仍闭门苦读,不问世事,纵使再十年寒窗,恐怕也难越此关。”
“你是特地来羞辱我的?”
见吕轻侯面色涨红、怒意翻涌,杨轩轻轻摇头。
羞辱他?
杨轩何曾有此兴致,把光阴浪费在这等琐事上?
随即,他取出几册整理完备的儒家典籍注疏。
这些并非出自他手,而是朱老夫子托付而来——名义上是赠予吕轻侯,实则是借杨轩之手,传递一份师门关怀。
杨轩已是举人功名在身,而吕轻侯却仍困于秀才之位,前路渺茫,确实需要有人提携一把。
“说句心里话,师兄对自己未免太高看了一些。”
杨轩语气平静,却不带丝毫温度:“你我之间,从未并肩而立,我又何曾将你视为对手?别说你现在只是个秀才,就算他日金榜题名、高中榜首,成了当世大儒,那又与我有何相干?今日有酒便醉今朝,明日烦忧再作计较。
我当初读书,不过是年少清闲,性子偏静,无事可做罢了。
书卷于我,并非唯一出路,却是最快攀上高处的台阶。
可师兄若不读书……呵呵呵……”
话音未落,他随手将几本线装书撂在柜台上,转身踱步回了厅中那张厚重的榆木桌旁。
柜台后的吕轻侯早已涨红了脸,脸色如血染一般,双眼怒火翻涌,几乎要喷出火星来。
杨轩言语间未曾出口恶语,可那份居高临下的漠然,比当众羞辱更令人难堪。
连刚从后堂走出的佟湘玉也不由心头一沉,暗道此人来者不善。
目光落在杨轩身上时,却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那人眉目清朗,身姿挺拔,一举一动皆透着从容气度。
相比之下,自家夫君秀才郎便显得寒酸局促,差距宛若云泥。
杨轩这般身份地位,便是倚仗他人过活也无人敢言,更何况如今已是有功名傍身、前途无量。
至于秀才?
能吃饱饭都算是命大了。
“这位便是杨老爷吧?奴家佟湘玉,初来此地,人生地不熟,还望杨老爷多多照拂。”她款款上前,笑靥如花,风情流转,红裙曳地,风姿动人。
杨轩抬眼望去,也不禁微微一怔。
眼前这老板娘虽不及玉罗刹那般冷艳绝尘,也不似紫女妖冶入骨,但胜在温婉中带着风韵,明媚里藏着勾魂摄魄的灵气,实属难得的俏佳人。
更重要的是,她并非世人想象中的半老徐娘。
不过新婚数月,出身闺秀,芳龄尚不足二十。
即便放在两年后故事展开之时,也不过双十年华。
在这个十三四岁便可嫁娶的年头,她既有少女的娇柔,又有少妇的风致,再加上掌柜的身份所赋予的独特韵味,竟让杨轩心中也不得不承认:此女风采,足可与紫女争辉。
“原来是佟掌柜,幸会。”
杨轩微微颔首,随即视线转向一旁的白展堂,唇角微扬:“这位兄台龙行虎步,神采奕奕,屈身做个跑堂,实在可惜。”
白展堂连忙拱手:“杨老爷抬爱,小人不过混口饭吃,谈何可惜。”
杨轩一笑,伸手接过对方递来的茶盏。
白展堂本想阻拦,却已迟了一步——那原本滚烫的瓷杯在两人手中交接,到了杨轩手里却仿佛只是温水一般,毫无灼热之意。
白展堂瞳孔骤缩,心下一凛:此人内力深厚,至少已达小成境界!
“不必介意,”杨轩淡然道,“十岁参加府试时,我曾在终南山小住一段时日,偶然得遇机缘,习得一道家吐纳之法。
每日修行片刻,调息凝神,久而久之,无论做事还是治学,皆能事半功倍。”
“难怪杨老爷文采斐然,兼修武艺,实乃天纵之才。”白展堂由衷赞叹。
不仅是他,就连佟湘玉那一双含情带媚的眼眸,此刻也闪过一丝惊艳。
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
众人目光不由自主地扫向角落里的吕轻侯,心中竟泛起几分同情——这哪里是较量,分明是彻头彻尾的碾压。
“菜来啦!红烧牛蹄筋!”
一声洪亮嗓音打破寂静,厨房里走出个胖乎乎的身影,端着一盘香气四溢的菜肴。
那可是真正的红烧牛肉,油光锃亮,浓香扑鼻。
要知道,在这个年头,牛可不是寻常牲畜。
耕田拉犁全靠它,私自杀牛犯法,必须报官审批,且仅限残病之牛方可宰杀。
正因如此,牛肉价格远超猪肉,寻常百姓一年到头也难得尝上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