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张不晚却觉得，这人看似平静，眼角的余光却一直在留意周围的动静，尤其是自己腰间的唐刀。
酒肆里的议论渐渐平息，客人们陆续散去。日头偏西，阳光透过窗棂斜照进来，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光斑，空气中的桂花香似乎也淡了些。
青衫先生放下茶杯，突然开口：“兄台也是来打听‘红刀会’消息的？”
张不晚抬眼看他：“先生不是吗？”
青衫先生笑了笑，笑容里带着点狡黠：“我是来找一本书的。听说萧五生前藏了本孤本，记载着前朝的酿酒秘方，尤其是桂花酒的酿法，堪称一绝。”
这话答非所问，却又把话题引回了萧五身上。张不晚知道，这人在试探自己。
“我不懂酿酒。”张不晚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新酿的桂花酒果然更烈些，暖意从喉咙一直流到胃里，“我只知道，有些酒里，掺了血。”
青衫先生的笑容淡了些：“江湖路远，哪杯酒里没点故事？就像这桂花，看着清雅，落到泥里，也难免沾些污秽。”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兄台可知，萧五的账本，被‘影阁’的人取走了？”
“影阁？”张不晚皱起眉。这是江湖上一个极其神秘的组织，专门替人处理脏活，只要给够价钱，不管是杀人还是夺物，都能办妥，没人知道他们的总部在哪，也没人见过阁主的真面目。
青衫先生点点头：“影阁的人三天前潜入了黑风寨，等发现萧五尸体时，卧房里已经被翻得乱七八糟，桌上还留着影阁的信物——一枚黑色的柳叶镖。”
张不晚的手指停在酒杯上。他想起当初搜查萧五卧房时，确实看到桌上有个小小的镖痕，当时以为是打斗留下的，没太在意。
“先生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青衫先生拿起一颗花生，慢慢剥着壳：“因为我也在找那本‘酿酒秘方’。”他抬眼看向张不晚，目光锐利，“影阁拿到账本后，并没有立刻离开江南，反而在落霞镇附近徘徊，似乎在等什么人。”
张不晚的心沉了一下。影阁在等谁？是等自己，还是等其他觊觎账本的人？
“兄台若想找账本，或许可以去镇东的破庙看看。”青衫先生将剥好的花生扔进嘴里，“我听说，今晚有场‘交易’。”
“什么交易？”
“不知道。”青衫先生摇了摇头，站起身，拿起书箱，“我只是个教书先生，这些都是道听途说。兄台若是信了，便是缘分；若是不信，权当我胡言乱语。”
他朝张不晚拱了拱手，转身走出了酒肆。青布长衫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夕阳的余晖里，像一滴水融入了河流。
张不晚看着桌上剩下的半杯桂花酒，酒液里倒映着窗外的船影和桂花香。这个青衫先生，来得蹊跷，说得话也半真半假，让人猜不透用意。
去，还是不去？
破庙多半是个陷阱，影阁的人既然敢留下消息，肯定设好了埋伏。可若是不去，账本的线索就断了，老者的托付，那些枉死的士兵，都成了泡影。
他拿起酒杯，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酒里的甜混着辣，像极了这江湖路——看着诱人，走起来却步步惊心。
张不晚放下酒杯，起身结账。腰间的唐刀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微微发烫。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青石板路上，和那些水渍、脚印交织在一起。他没有回头，径直朝着镇东的方向走去。
那里，有座荒废了十几年的山神庙，据说晚上常有野狗出没，叫声能传到半里外的镇上。
而今晚，那里或许不止有野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