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酥放下茶杯，将苏墨尘面前那杯微凉的茶往前推了推：“喝口茶，润润嗓子。”
苏墨尘依言端起，轻抿一口。清润的茶汤仿佛带着奇异的安抚力量，让他纷乱的心绪稍稍平复。
“还是那句话，都过去了。” 寒酥语气平和，“三十几年光阴，苏家早已没有我的印记。你们所有人都该往前看。”
他不像苏墨晟那般执着于外物权柄，也不似苏爷爷将家族盛衰视为生命全部，更无需像苏墨尘这般背负过多道德枷锁，“小尘，当有些事已成定局、无力改变时，思虑过甚，反成桎梏。”
短短一语，如醍醐灌顶。苏墨尘怔住，这些日子以来，他日夜煎熬的，正是这份“踩着大哥上位”的道德困境与愧疚感，它们像无形的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
“大哥，有句话我说错了。” 苏墨尘忽然抬头，眼中阴霾散去大半。
“哪句？”
“是霍言诏找到了你。能有大哥，是他的福气。” 苏墨尘整个人仿佛挣脱了某种束缚，恢复了往昔那种清朗通透、收放自如的神采，甚至说这话时，还带上了些许友人间的调侃醋意。
寒酥不由笑出声，端起茶杯与他轻轻一碰：“我们都是不错的人，而我们遇到的人，本身也足够好。”
他顿了顿，话锋微转，温和中带着关切，“小尘，凌川很关心你。上次在医院我就看出来了。若有误会，尽早解开。即便最终做不成恋人，至少还能是朋友。男子汉大丈夫，该拿得起，放得下。”
早在今日见面时，他便察觉苏墨尘与谢凌川之间气氛微妙，似有隐情。
提及谢凌川，苏墨尘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掠过一丝痛苦之色：“大哥，你不明白……”
“嗯，我是不明白。” 寒酥坦然点头。
苏墨尘：“……” 大哥，你好歹多追问一句啊？说不定我就……
寒酥看他那副欲言又止、略显憋闷的神情，不由再次轻笑。
他耳尖微动，眼角余光似不经意地扫过某处绿植掩映的角落，随即故意放缓语调，倾身向前，做出倾听姿态：“刚好此处僻静，你若想说，我便是个现成的听众。”
苏墨尘仰头望了望天，深深吐出一口郁结已久的浊气。
他抬手揉了揉脸，终于不再压抑：“我自然知道他对我的好……他为我做的一切，我都记在心里。可正是因为他做得太多，付出得太纯粹，我才不知道……如今该怎么面对。”
“对你好，难道不好吗？” 寒酥轻声反问。
苏墨尘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你说，我是不是有点……不识好歹？俗称‘贱骨头’。”
寒酥：“……” 这孩子，怎么还骂上自己了。
或许是在心中积压了太久，无人可以倾诉，此刻面对寒酥温和包容的目光，苏墨尘终于缓缓打开了话匣子——一个关于少年隐秘的倾慕、小心翼翼的靠近、终得回应的欣喜，却又因骤然降临的家庭变故与难以启齿的伤害而陷入冰点的故事，在他低沉的叙述中，渐渐浮现轮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