庇护所的铁门在身后关闭,隔绝了外面的喧嚣。沈清言的双腿突然失去力气,差点跪倒在地。一位护工及时扶住她:小心,你需要休息。
林芮从另一边搀住她:表现得很棒,但消耗太大了。
沈清言勉强笑了笑:比对付赵明川还累。
护工带她们来到三楼的一个小房间。房间简单但温馨,单人床,书桌,还有一个小小的阳台。桌上放着一束新鲜的紫藤花。
这是你的临时房间。护工说,洗手间在走廊尽头,食堂在一楼,随时可以去。有任何需要按墙上的呼叫按钮。
护工离开后,沈清言瘫倒在床上,全身的伤口都在隐隐作痛。林芮从包里拿出药膏,帮她处理脸上的红肿。
你刚才提到你父亲...林芮小心翼翼地问。
沈清言摇摇头:我十岁时,我爸喝醉酒打断我妈妈三根肋骨,住院两周。我被送到外婆家,回来后全家都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林芮叹了口气:典型的家暴家庭模式——暴力、否认、继续暴力。
沈清言突然想起什么:系统,调出苏婧的童年记忆碎片。
蓝色界面展开,显示出一段段零散的记忆——五岁时画的彩虹被父亲撕碎;八岁因为数学考了95分被罚跪一整晚;十二岁第一次月经,母亲骂她;十五岁暗恋学长,被父亲当众羞辱...
天啊...沈清言不自觉地喃喃出声。这些记忆碎片像玻璃渣一样扎进她的意识,让她第一次为苏婧感到真实的疼痛——不仅是肉体上的,更是那种被最亲近的人一点点扼杀灵魂的漫长痛苦。
怎么了?林芮担忧地问。
沈清言摇摇头,突然注意到床头柜上放着一本素描本。她拿过来翻开,里面是苏婧大学时的作品——街角的老树、教室窗外的云、自画像角落里羞涩的微笑。
最后一页是一幅未完成的画,只有草草几笔勾勒出一个婴儿的轮廓,旁边写着希望他\/她有个不一样的童年。
沈清言的手指轻轻抚过那行字。苏婧曾经怀过孕?系统资料里没有这部分。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对这个身体的了解可能只是冰山一角。
林律师,她轻声问,我...流产过吗?
林芮愣了一下:你想起来了?大三那年,赵明川...那时候还是你的男朋友,强迫你堕胎。这事只有我知道,你连父母都没告诉。
沈清言胸口一阵刺痛。这不是系统的任务提示,而是真实的、为另一个女性感到的悲痛。她突然不确定自己是在执行任务,还是在为苏婧讨回某种意义上的公道。
我需要见更多像我这样的受害者。沈清言说。
林芮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确定吗?每个故事都需要你付出一部分精力。
我确定。沈清言合上素描本,现在我有能力,应该用在最需要的地方。
晚上,林芮带沈清言参观了庇护所的地下室——那里远比地上部分庞大,是一个设施完善的避难中心。二十几个床位,医疗室,儿童游戏区,还有一个小型会议室。
会议室墙上贴满了照片,有些已经泛黄。沈清言走近看,发现每张照片旁边都附着一张小卡片——姓名、年龄、简短的故事。
这是我们的幸存者墙一位叫陈默的护工解释,每个在这里住过的女性都会留下照片。有些人后来过得很好,有些人...又回到了暴力环境中。
沈清言的手指停在一张照片上——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笑容勉强,右眼有明显的淤青。
小雨,23岁。陈默轻声说,丈夫是散打教练。她在这里住了一个月,最后还是回去了。三个月后,她死了——意外坠楼
沈清言胸口发紧:没有立案?
立案了,判定为自杀。陈默苦笑,她丈夫有不在场证明——那天晚上他和三个朋友打麻将,四个人作证。
沈清言看向下一张照片——一个四十多岁的女性,牵着两个小女孩。
红姐,家暴二十年,终于带着两个女儿逃出来。陈默的声音明亮了些,现在她在南方开了个小餐馆,大女儿去年考上了大学。
墙上的照片像一个个无声的呐喊,讲述着暴力与反抗、绝望与希望的故事。沈清言突然明白为什么会有强大的世界力量插队让系统把她送到这个世界——这里的女性需要的不只是一个反抗家暴的苏婧,更需要一把能撬动整个压迫体系的杠杆。
我想帮助她们。沈清言说,所有。
林芮和陈默交换了一个眼神。陈默点点头,走到墙边,按下隐藏在相框后的开关。墙面缓缓移开,露出一个隐蔽的房间。
房间中央是一张巨大的电子地图,上面闪烁着数十个红点和绿点。几个女性正在电脑前工作,看到沈清言进来,她们停下手中的工作。
这是紫藤的核心。林芮轻声说,一个覆盖全国的受暴女性互助网络。红点是已知的危险施暴者,绿点是愿意提供帮助的安全屋。
沈清言屏住呼吸。这比她想象的更庞大、更精密。屏幕上滚动的信息流显示着实时求助信号、危险预警和法律援助请求。
你们是怎么...?
十年时间。陈默简单地说,从一个小小庇护所开始,连接每一个愿意反抗的女性。律师、医生、警察、社工...各行各业都有我们的人。
一位戴眼镜的年轻女性走过来:你是苏婧?我们刚收到消息,赵明川的母亲联系了本地电视台,准备做一个恶媳诬告好丈夫的专题报道。
沈清言冷笑:预料之中。
不仅如此。眼镜女孩推了推眼镜,赵家正在动用关系网,试图把你的精神评估报告作为证据——他们想证明你有妄想症,证词不可信。
林芮皱眉:这招够毒。不过我们有完整的伤情记录和视频证据,不是那么容易推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