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馆角落，压抑的哭声像是被什么东西堵在喉咙里，断断续续，更让人心碎。赵工的老母亲紧紧搂着孙女，小女孩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面盛满了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恐惧和茫然，她不哭不闹，只是死死攥着奶奶的衣角。
沈清言放缓脚步，走过去，没有立刻开口，只是默默地蹲下身，从背包里拿出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拧开，递到老妇人干裂的唇边。
老妇人机械地喝了一口，浑浊的眼睛动了动，看向沈清言。她认出了这位曾经来家里采访、听儿子诉说隐患的记者。
“苏…苏记者……”老妇人的声音嘶哑得像破旧的风箱，“建国他……他们说他……没了……”眼泪终于汹涌而出，却依旧没有放声大哭，那是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绝望。
沈清言握住老妇人冰冷颤抖的手，声音低沉而清晰：“大娘，赵工是英雄。他发现了危险，努力过，抗争过。现在，最重要的是活下去的人。您和丫头，得好好活着。”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四周，确认无人特别注意这个角落，才压低了声音：“大娘，赵工之前留下的东西，除了给报社的，还有没有别的？任何笔记、图纸、或者他跟您提过的特别的话？”
老妇人茫然地摇了摇头，但旁边的小女孩却突然小声开口：“爸爸……爸爸有个小本子……藏在…藏在老鼠洞里……”
沈清言心中一震！老鼠洞？矿工宿舍条件简陋，这种藏东西的方式看似幼稚，却往往出人意料。
“哪个老鼠洞？丫头，你还记得吗？”沈清言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和。
小女孩怯生生地指了指体育馆外面矿工宿舍区的方向：“就…就在我们家床底下，靠墙的那个…爸爸说，那是他的‘宝贝’，不能告诉别人……”
矿工宿舍区现在大部分人都聚集在体育馆或井口，反而相对空虚。这是个机会！
沈清言立刻对旁边的小林低声交代：“照顾好大娘和丫头，我去去就回。”她必须亲自去找到那个笔记本。赵建国作为技术骨干，他的私人笔记里，很可能有比提交给矿方和媒体的举报信更详细、更致命的证据。
趁着夜色和现场的混乱，沈清言凭借苏明意记忆中对矿工生活区的模糊印象，快速穿梭在低矮的砖房之间。赵建国家的门虚掩着，里面一片狼藉，显然主人匆忙离开后再未归来。
她按照小女孩的描述，摸索到床底靠墙的位置，果然发现一块松动的砖头。撬开砖块，后面是一个不大的墙洞，里面放着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硬壳笔记本。
沈清言迅速将笔记本取出，塞进贴身的口袋，正准备离开，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和压低的对话声。
“……妈的，赵建国那小子，死了还不安生！他老婆孩子那边盯紧了，别让那些记者尤其是那个姓苏的靠近！”
“放心，头儿，有人看着。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留下什么别的东西……”
“搜！他家再给我仔细搜一遍！任何纸片都不能放过！”
是矿上保卫科的人！他们果然也在找东西！
沈清言屏住呼吸，缩在床底的阴影里，心跳略微加速。这具身体毕竟不是她久经锻炼的本体，力量和反应都有限。她冷静地评估着形势，硬闯是不明智的。
就在这时，外面远处传来一阵巨大的喧哗和哭喊，似乎是井口又抬出了遇难者遗体。门口的脚步声顿了一下，然后骂骂咧咧地朝着喧闹声的方向跑去：“走，先去那边看看！”
机会！沈清言立刻从床底钻出，如同狸猫般敏捷地闪出房门，借着房屋的阴影，快速远离了宿舍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