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闭上眼睛,放任意识沉入自我保护性的昏迷之中。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她似乎感觉到,怀中那已经冰冷、失去所有光泽的金属项圈碎片,极其轻微地、如同错觉般,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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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恢复意识时,首先感受到的是干燥的温暖,身下是粗糙但干净的亚麻布料,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草药味和烟火气。
她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低矮的、被烟熏得有些发黑的木质屋顶。身处于一个简陋但整洁的小木屋内,壁炉里跳跃着温暖的火焰,驱散了海边的湿寒。
一个穿着粗布衣服、面容慈祥但带着忧虑的老妇人正坐在床边的小凳上,看到她醒来,脸上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
“感谢海神,你终于醒了,孩子。”老妇人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但能听懂,“你在沙滩上昏过去了,可怜见的。我是玛莎,这里是礁石村。你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
沈清言(或者说,暂时还是艾拉的躯壳)动了动干裂的嘴唇,发出沙哑的声音:“……谢谢。”
“别说话,先喝点水。”玛莎扶起她,将一个木杯凑到她唇边。
温水滋润了干涸的喉咙,带来一丝生机。沈清言靠在床头,慢慢环顾这个小小的避难所。窗外传来海浪声和村民隐约的交谈声,一切都充满了平凡生活的气息,与风礁堡那个噩梦般的世界截然不同。
“那边……那座城堡……”她试探着问,声音依旧虚弱。
玛莎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和敬畏,她在胸前画了个奇怪的手势,低声道:“风礁堡……没了。前天晚上,又是打雷又是闪电,整个悬崖都塌了!老天爷,我们在这住了几十年,从没见过那种景象……都说那是被诅咒的地方,哈布斯堡家最后那位少爷也……唉,真是造孽……”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村民们的恐惧与猜测,但显然,他们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将其归咎于天灾或者古老的诅咒应验。
沈清言沉默地听着。这样最好。那个秘密,就让它随着古堡一起,沉入海底吧。
她在玛莎家又休养了两天。身体依旧虚弱,但基本的行动力已经恢复。她谢绝了玛莎让她多住几天的好意,只说自己要回到来的地方去。
离开礁石村的那天,天气晴好。阳光洒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驱散了连日来的阴霾。村民们用略带好奇又带着同情的目光送别这个从海中奇迹生还的、沉默寡言的年轻女人。
沈清言沿着海岸线慢慢走着,手中握着玛莎硬塞给她的几块干粮。她回头望了一眼那片已经平静许多的海域,风礁堡的废墟早已看不见踪影,只有海浪依旧不知疲倦地拍打着新的海岸线。
她抬起手,看着掌心那几块已经完全失去光泽、如同普通废铁般的金属项圈碎片。它们安静地躺着,没有任何异常。
任务简报中“疑似遭受高位阶非实体存在侵蚀”的目标 lucien 已确认死亡,污染源(风礁堡)已被物理清除。按照最低标准,这个任务可以标记为“完成”。
但那个“它”呢?
沈清言将碎片收回怀中。这不是她目前需要,或者能够深究的问题了。修正者的职责是处理已发生的“异常”,而不是追根溯源每一个潜在的威胁。那是更高层级需要关注的事情。
她需要回归。汇报任务,修复这具身体和精神上的损伤,然后……等待下一个任务。
阳光有些刺眼。她拉低了从村民那里换来的一顶旧帽子的帽檐,遮住了过于苍白的脸,也遮住了眼底深处那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沈清言的绝对冷静。
风礁堡的篇章,翻过去了。
她迈开脚步,沿着通往内陆的小路,一步步走向未知的、但注定不会平静的未来。身后的海平面上,朝阳正冉冉升起,将金色的光芒洒向这片刚刚经历了一场无声战争的土地。
新的坐标,已在意识深处隐隐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