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星跟在他身后,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病房里,各种监控仪器发出单调而规律的“滴滴”声,像生命的倒计时。沈母躺在雪白的病床上,身上插着管子,比上次见到时更加消瘦,脸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灰白,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着生命尚未完全离去。
听到动静,她极其缓慢地、艰难地睁开了眼睛。那双曾经充满温暖和慈爱的眸子,此刻显得浑浊而黯淡,但在看到陆琛,以及他身后的林晚星时,里面似乎骤然亮起了一点微弱至极的光。
她的嘴唇嗫嚅着,发出极其细微、几乎听不见的声音。
陆琛立刻快步走到床边,俯下身,紧紧握住了母亲枯瘦的手,将耳朵凑近她的唇边。他的背影,在这一刻,显得异常脆弱。
林晚星站在几步之外,屏住呼吸,手心全是冷汗。她看到沈母的嘴唇在动,却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她只看到陆琛的身体似乎越来越僵硬,握着他母亲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更加苍白。
突然,沈母像是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目光越过陆琛的肩膀,精准地、带着一种复杂难言的恳求和托付,直直地看向了林晚星!
那目光,仿佛穿透了五年的时光迷雾,带着无尽的愧疚、释然,还有一丝……恳求她原谅的意味?
林晚星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她用力捂住嘴,才没有哭出声。她明白了,沈母认出了她,或许,在生命的最后时刻,那本日记里的秘密,那份沉重的愧疚,一直压在她的心头。
陆琛似乎察觉到了母亲目光的转向,他猛地直起身,转回头,视线如同冰冷的刀锋,狠狠剐过林晚星泪流满面的脸。那眼神里,充满了被“打扰”的愤怒和一种更深沉的、难以言喻的痛苦。
就在这时,心电监护仪上那代表生命律动的曲线,发出了一声尖锐、绵长的——
“滴————————”
所有的波动,归于一条冰冷的直线。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彻底静止了。
沈母的眼睛,依旧微微睁着,望着林晚星的方向,那最后凝固的目光,像一个永恒的、无声的诘问,又像是一个未尽的……嘱托。
陆琛僵立在床边,握着母亲尚存余温却已失去生命的手,背影如同一座瞬间被风雪覆盖的孤峰,弥漫开一种毁天灭地的死寂。
林晚星站在原地,隔着几步的距离,望着那已然逝去的老人,望着那凝固在她身上的最后目光,望着陆琛那仿佛被全世界抛弃的、冰冷的背影。
真相,还来得及说吗?
或者说,在这一片死亡的寂静和巨大的悲痛面前,真相,还重要吗?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那只握着真相的手,此刻沉重得,再也抬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