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者,是因为在层层恨意与冷酷的铠甲之下,她偶尔窥见的,那个属于“沈倦”的、破碎的、始终未曾真正离去的影子?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此刻坐在这间布满灰尘、充满未知的老屋里,守着昏迷不醒的仇人兼“丈夫”,她感受到的不是解脱,不是报复的快意,而是一种更深沉、更无力的茫然与疲惫。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小时,也许是几个小时。陆琛的呼吸声发生了变化。不再是那种灼热急促的喘息,而是变得更深、更慢,体温似乎也下降了一些。退烧药和物理降温可能起了作用。
林晚星稍稍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稍微松懈,更深的困意便席卷而来。她的眼皮越来越沉,脑袋不由自主地点着。
就在她意识即将陷入黑暗的前一刻,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咔哒”声,从门厅方向传来!
不是风吹动门的声音,更像是……钥匙插入锁孔,轻轻转动的声音!
林晚星瞬间惊醒,睡意全无,全身的汗毛都在刹那间竖了起来!心脏骤然缩紧,几乎停止跳动!
有人来了!就在门外!拿着钥匙!
周家?还是……陆琛的人?不,如果是他的人,不会这样悄无声息,而且陆琛昏迷前似乎只发出了极简短的讯息。
她猛地看向地上的陆琛,他依旧昏迷,对危险毫无所觉。
怎么办?躲起来?这屋子一览无余,能躲到哪里?反抗?她手无寸铁,除了那把战术折刀,还放在几步之外的搪瓷盆边。
门锁转动的声音停了。外面的人似乎在倾听屋内的动静。
死一般的寂静。林晚星屏住呼吸,能听到自己血液冲上头顶的轰鸣声。她死死盯着那扇通往门厅的、虚掩着的内门。
“吱呀——”
老旧木门被缓缓推开的声音,在寂静中无限放大。
一道被门外更黑暗的夜色勾勒出的、高瘦的人影,悄无声息地,踏入了门厅昏黄的光晕里。
不是周家那些面目凶悍的打手。
那人穿着一身深色的便服,戴着一顶压得很低的棒球帽,帽檐的阴影完全遮住了上半张脸。只能看到线条冷硬的下颌,和紧抿的、略显苍白的薄唇。
他的动作极其轻缓,带着一种猫科动物般的警惕,目光迅速扫过门厅,然后,精准地、毫无迟疑地,投向了客厅虚掩的门缝——准确地说,是投向了门缝后,林晚星因极度惊恐而微微睁大的眼睛所在的方向。
四目相对。
尽管隔着门缝和昏暗的光线,林晚星依然能感觉到那道目光的锐利与冰冷,如同实质的冰锥,瞬间刺穿了她所有的伪装和侥幸。
来人看到了她。
也看到了她身后地板上,昏迷不醒的陆琛。
他没有立刻动作,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如同一个突然闯入的、沉默的死神,在评估着眼前的猎物。
林晚星浑身冰冷,血液仿佛冻结。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身下粗糙的毛毯边缘。
棒球帽下,那苍白的嘴唇,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
那不是一个笑容。那是一个……带着某种残酷兴味的、确认的弧度。
然后,他抬起脚,一步,一步,朝着客厅的门,不疾不徐地,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