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喝了不少，小龙虾也吃完了。
客厅的地毯上，只有满地的外卖盒子和堆成小山的小龙虾壳。
两人盘腿对坐，像是两个在宿舍偷吃夜宵的大学生。
啤酒的酒劲有点上头，赵玄陵白净的脸上泛起红晕。她那双总是清冷的眼睛，此刻也蒙上了一层水汽，没了平时的锐利。
她显然不太能吃辣，一边被辣得嘶嘶抽气，一边又停不下手，嘴唇被辣得有些红肿。
“这比指挥中心的营养餐，好吃多了。”她拿起纸巾擦了擦手，感叹道。
陈默靠在沙发边上，仰头灌下一大口冰啤酒，舒爽的打了个嗝。
“那是，这叫人间烟火。”他看着赵玄陵毫无防备的样子，笑了起来，“领导，你这要是被李昊他们看见，人设可就全崩了。”
“九州阁指挥官深夜酗酒，沉迷麻辣小龙虾？”
赵玄陵白了他一眼，这一眼没了往日的威严，反而带了点嗔怪。
“我的非工作时间，轮不到他们来定义。”
她说着，也学着陈默的样子，拿起一瓶啤酒，有些笨拙的仰头喝了一口。大概是喝得太急，白色的泡沫顺着她下巴滑落，滴在白色t恤的领口。
“咳咳……”她被呛得连声咳嗽。
陈默下意识伸手想帮她拍拍背，手伸到一半又觉得不妥，僵在了半空中。
赵玄陵却没理会他的尴尬，自己顺过了气，目光落在这间空旷得有些过分的客厅。
“你刚才问，我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孤不孤单。”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酒后的沙哑。
“嗯。”陈默放下酒瓶，认真的看着她。
他知道，玩笑时间结束了。
“以前不觉得。”赵玄陵的视线扫过那一整面墙的书，扫过那套几乎没什么人坐过的灰色沙发，最后落在面前的外卖盒子上。
“以前这里对我来说，只是一个睡觉的地方。比九州阁的宿舍安静，方便处理一些不适合在办公室看的绝密文件。”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
“我以为我会一直这样过下去。工作，任务，报告……直到我退休，或者，死在某一次任务里。”
她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说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
但陈默的心里却咯噔一下。
他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样子，那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女人，向他宣布他的“死刑”。
他也想起了在天牢入口，她挡在自己身前，独自面对敌人攻击时那决绝的背影。
这个女人的人生里，似乎从未有过“自己”。
赵玄陵忽然收回目光，重新落在了陈默的脸上。
她的眼神很专注。
“在你出现之后，一切都变了。”
“我开始觉得，这房子太大了，也太冷清了。我开始思考，下班之后，我应该去哪里。我开始……期待一些工作之外的事情。”
她想起了陈默随口说想尝尝她的手艺，想起了自己第一次笨拙的打开做菜软件，也想起了两人最后一起坐在地上，吃着又辣又烫的外卖。
陈默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
“陈默。”
她第一次，没有叫他“陈顾问”，也没有叫他全名，只是轻轻的唤着他的名字。
“我向上级提交了申请。”
“申请？”陈默愣了一下。
“嗯。申请在两年之内，从麒麟组一线指挥岗位上退下来，转调后勤或者培训部门。”
轰。
这个消息让陈默整个人都愣住了。
九州阁麒麟组组长，国运天牢的“典狱长”，整个华夏权力中枢里最年轻的将星之一。
她竟然要主动放弃这一切？
这比让她承认自己不会做饭，还要让人难以相信。
“为什么？”他下意识的问。
“因为，仗已经打完了。”赵玄陵的脸上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战场的荣誉，我得到过了。守护的责任，我也尽到了。接下来的路，我想为自己走一次。”
为自己走一次。
她的目光很有穿透力，直直的看着陈默。
“我想试试，像个普通人一样生活。按时下班，周末可以去逛逛超市，看看电影。可以……为某个人，学着做一顿，也许永远也做不好的晚饭。”
空气，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
窗外的车水马龙和城市喧嚣，都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
陈默的心脏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起来。
他听懂了这番话的分量。
她已经从指挥官的位置，走到了厨房的灶台前。
现在，该他了。
陈默感觉喉咙有些发干。
他看着眼前的赵玄陵，她还是那个他熟悉的领导，但又完全不一样了。脱下西装，穿着简单的t恤，脸上带着微醺的红晕，眼神里带着期许，还有一点点紧张。
她在等他的回答。
陈默深吸一口气，这一刻，他没心情再开玩笑。
他放下酒瓶，坐直了身体，表情变得很严肃。
“领导……”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赵玄陵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
“我还没毕业。”陈默说。
“我知道。”
“我还是个学生，没车没房，银行卡里的余额，可能还不够你这房子一个月的物业费。”
“嗯。”
“我能给你的，不多。”
他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
“等我毕业，换我来养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