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刃的人去查了吗?”
“查了,但没敢惊动。那是礼部侍郎的外宅。”青黛有些犹豫,“要不要即刻行动?”
慕云歌看着那行字,摇了摇头,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不急。火候还不够,让这把火再烧两天。”
果然,又过了两天。
西城永宁坊那户人家的大夫人,一身素镐,披头散发地冲到了顺天府门口,亲自撞响了登闻鼓。
那鼓声震耳欲聋,每一声都像是砸在围观百姓的心上。
“青天大老爷啊!救命啊!”那妇人哭得嗓子都哑了,“我那杀千刀的丈夫,听信什么术士的鬼话,说我的女儿是‘灵童’,要拿去‘献鼎延寿’!那可是他亲生的骨肉啊!”
案件公开审理那日,顺天府门口被围得水泄不通。
当那个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小女孩被抱出来时,人群彻底炸了。
无数烂菜叶子、臭鸡蛋像雨点一样砸向那个平日里衣冠楚楚的侍郎大人。
“畜生不如的东西!你也配当爹?!”
“打死他!这种人活着就是浪费粮食!”
愤怒的情绪在人群中蔓延,这一刻,不需要任何官方引导,百姓最朴素的道德底线被彻底触动了。
而在这个节骨眼上,萧振威也没闲着。
他一身戎装,押着一个形容枯槁的男人进了京。
这人是原药灵乐师的徒弟,曾在地宫演奏那种能控制人心神的“唤魂曲”。
原本一路上这家伙嘴硬得很,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死猪样子。
直到进了城门,路边几个跳皮筋的孩童唱起了最新的童谣:
“红眼睛,绿骨头,老爷想长生,把闺女炼成灯!”
那男人听到这歌词,浑身剧烈颤抖,突然崩溃痛哭,跪在地上冲着萧振威磕头:“将军!我说!我全都说!求求您别让我听了……我不想再奏那曲子了……那不是招魂,是催命啊!”
他颤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地图,上面标红了五个点。
那是剩余的五处“皿胎培育点”。
慕云歌拿到地图后,并没有像众人预想的那样立刻派兵围剿。
她命工匠连夜将这张地图摹刻在石碑上,立于太极殿外最显眼的广场之上,并亲笔题名为《罪录碑》。
碑文末尾,只有两行字,红得刺眼:
“凡能指认同犯者,免罪;凡包庇者,与犯同罪。”
这块碑,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当夜,济世堂的窗缝里飘进了第一张写着地址的纸条。
“南衙李尚书府地下室,藏有温血鼎三具。”
紧接着是第二张、第三张……
慕云歌坐在灯下,看着满桌像雪花一样飞来的告密信,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一声轻笑。
“看啊,青黛。”她拿起一张纸条,在烛火上引燃,“当恶人不再怕王法,而开始怕邻居的眼神时——这才是真正的天网。”
而在遥远的深山古庙之中,那个主持仪式的老道士看着空荡荡的大殿,手里的符纸颤抖着撕成了两半。
“完了……人心散了……圣女召不回来了……”
京城的风向变了。
那股子令人窒息的阴霾似乎正在被阳光一点点驱散。
慕云歌整理好衣冠,看着铜镜中那个目光坚定的自己,深吸了一口气。
她转身走向正在批阅奏折的凤玄凌,脚步很轻,却带着某种决然。
“玄凌。”
凤玄凌放下朱笔,抬头看她,眼底的戾气早已化作一汪春水:“怎么了?那些老家伙又给你添堵了?”
“不是。”慕云歌走到他身侧,手掌轻轻覆在他宽厚的肩头,“我想求你一件事。”
凤玄凌顺势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你我之间,说什么求。你要什么,朕给什么。”
慕云歌垂下眼帘,声音低沉却清晰:“我想在太庙,举行一场‘药灵昭雪祭’。”
凤玄凌握着她的手微微一僵。
太庙,那是供奉皇室列祖列宗的地方,是皇权最神圣不可侵犯的禁地。
在那里为一群曾经被视为“药材”和“祭品”的女子举行祭祀,这无疑是在打整个皇族的脸,是在向百年来所有的既得利益者宣战。
书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凤玄凌没有立刻答应,他看着慕云歌,目光深邃如海,沉吟许久,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她手背上那块淡淡的红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