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万山的声音很低沉，带着一丝沙哑。
他没有隐瞒自己倒斗的营生，也没有隐瞒自己是为了给重病的老娘续命，才带着弟弟干上了这刨人祖坟的缺德勾当。
在这一行里混久了，他也积攒了些名气。
大概三个月前，他们兄弟三人在另一个城市的鬼市里，出了一批“尖货”，赚了一大笔钱。
可就在他们出鬼市的第二天，一个姓赵的中间人，就通过道上的关系找上了门。
那人出手极为阔绰，说是有一单大买卖，想请他们兄弟帮忙“下趟地”，事成之后的报酬，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天文数字。
三兄弟当时就被那惊人的报酬给砸晕了，问了一些细节，觉得虽然有些凶险，但还在可控范围内，便答应了下来。
当天晚上，那个赵姓中间人便设宴款待他们，说是提前庆祝合作愉快。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话匣子一打开，那人许是喝高了，说漏了嘴。
唐万山他们这才知道，这趟浑水，真正的雇主，竟然是日本人！
“当时我一听是给日本人干活，这脑子‘嗡’的一下就炸了！”唐万山说到这里，情绪有些激动，拳头都握紧了。
“我们干的这行当，是不光彩，是缺德。可我爷爷当年，就是死在日本人手里的！那段历史，那是刻在骨子里的血海深仇！帮日本人，还在咱们中国的地界上，刨咱们老祖宗的坟？这事，别说给我金山银山，就是把天王老子的位置给我，我也不干！”
“我那弟弟，您也看见了，就是个炮仗脾气。他当场就把桌子给掀了，指着那姓赵的鼻子骂，说我要是敢赚这个钱，他就不认我这个哥！”
“我当时也火了，直接就告诉那姓赵的，这活儿我们不接，带着我两个兄弟扭头就走了。”
“本来我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可没想到，那姓赵的跟个狗皮膏药似的，不死心。后面又来找了我们两回。”
“第一回，我还念着道上的情面，好言好语地把他给拒了。第二回，我弟就没那么客气了，直接动手把他给轰了出去。”
“那家伙当时也恼了，临走的时候，那双眼睛，阴森森地盯着我，丢下一句‘你给我等着，早晚有你哭着来求我的一天’。”
唐万山长长地叹了口气，脸上满是后怕。
“当时我只当他是失心疯，没当回事。现在想来，我身上这咒，十有八九，就是那时候被他给下的！”
刘青听完，点了点头，心里大致有了数。
看来这背后，牵扯着一个懂些邪门歪道的日本人的组织。
他正准备再问些什么，包间的房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敲响了。
赵二宝走过去，拉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正是去而复返的唐小山。
而在他身边，还站着那个在鬼市见过的，身材矮小瘦削的汉子，正是他们的同伙，柳小明。
柳小明的身后，背着一个用厚布包裹着的长条形木匣子，看起来分量不轻。
见到二人，唐万山冲他们点了点头。
刘青也示意让他们进来。
“哥。”唐小山进门后，先是看了刘青一眼，眼神有些复杂，然后才看向唐万山。
唐万山没有多言，只是冲着柳小明抬了抬下巴，沉声开口。
“把东西拿出来，给道长看看。”
柳小明依言，将身后那个用厚布包裹的长条形木匣子小心翼翼地放到了桌上。他解开布包，又打开了木匣的搭扣，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一尊栩栩如生的唐三彩武官俑，静静地躺在红色的绸布上。
这尊武官俑，比起当日在鬼市初见时，显然是经过了一番精心的清理。表面的泥渍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露出了底下那华丽而沉稳的釉色。武官身披铠甲，怒目圆睁，手按长剑，一股威武不凡的气势，即便只是个死物，也扑面而来。
刘青的灵觉轻轻扫过。
俑身上那股子从地底下带出来的阴晦之气已经荡然无存，只剩下器物本身历经千年岁月沉淀下来的古朴气息。
确认无误，他轻轻点了点头。
唐万山见状，心里那块悬着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他冲着柳小明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会意，将木匣合上，恭恭敬敬地推到了刘青的面前。
赵二宝在一旁看得两眼放光，搓着手，恨不得现在就抱过来好好把玩一番。
“东西收到了，那我们就先告辞了。”刘青站起身，拎起木匣，没有半句多余的废话，转身就准备带着赵二宝离开。
“道长！请留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