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的信息碎片冲击着他本就脆弱的神经。
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摸怀中，皮囊和短刃冰冷的触感传来，带来一丝奇异的心安。
不知过了多久，队伍在一片背靠陡峭石壁、前临狭窄沟壑的险要之地停下。
这是黑鹰部预先选好的最后一道防线，易守难攻。
贺连城将沈砚小心地安置在一块背风的巨石后，嘱咐一名年轻族人照看。
“看着他，除非我死了，否则别让任何人靠近他！”
“是，少主！”年轻族人重重点头。
贺连城转身，走向严阵以待的队伍最前方。
远处的地平线上，已经隐约可以看到跳动的火把光芒，如同鬼火，正朝着他们迅速逼近。
黑衣骑兵，来了。
沈砚靠坐在冰冷的石头上，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
透过石缝，他看到了远处那片迅速扩大的火光，也看到了贺连城挺立在寒风中的、略显单薄却异常挺拔的背影。
愧疚、焦急、还有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源自血脉深处的暴戾与战意，在他胸中交织冲撞。
他不能拖累黑鹰部！不能让他们为自己送死！
他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试图站起来。
但虚弱的身体和剧烈的头痛让他一次次失败。他死死抓住怀中的短刃，指甲几乎要嵌进刀鞘。
就在此时，怀中的皮囊，因为刚才的颠簸，似乎被扯开了一道小口。一枚硬物滑落出来，掉在他手边——是那枚梁清凰给他的、可调动西北力量的钦差金牌！
冰冷的金牌在黯淡的星光下，反射着幽幽的金芒。
上面雕刻的龙纹和“如吾亲临”四个字，仿佛带着某种力量，猛地撞入沈砚模糊的视线！
“如吾……亲临……”他无意识地念出这四个字。
脑海中，那破碎的月光背影，忽然与一个更加清晰、更加威严、也让他灵魂都为之战栗的身影重叠——不是梦，是真实的记忆！
是琼林宴上，那惊鸿一瞥、决定了他后来所有命运的、属于大梁长公主梁清凰的侧影！
殿下……！
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沈砚浑身剧震，大量破碎却连贯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涌入他的脑海——
他是沈砚！大梁驸马！暗凰卫实际掌控者！奉长公主之命，秘密前来陇西，追查贪狼与星火图腾！
野狐岭的星火旗……
是贪狼的标志！那些黑衣人，是贪狼的西线精锐！
他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
巨大的信息冲击和情绪波动，让他眼前一黑，再次喷出一口鲜血，意识在清醒与昏迷的边缘剧烈挣扎。
而远处，黑衣骑兵的火把，已经清晰可见。
为首之人，手中那面深蓝色的星火三角旗，在火光下猎猎舞动，如同招魂的幡。
贺连城缓缓抽出了弯刀，刀锋在火把映照下，寒光凛冽。
决战，一触即发。
沈砚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死死攥紧了那枚金牌和短刃。
失忆的迷雾被强行驱散，随之而来的，是更加沉重的责任、刻骨的仇恨，和对远方那人汹涌如潮的思念与担忧。
殿下……臣，想起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