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张了张嘴,试了几次,才终于从那干涩的喉咙里,挤出声来:
“我,知道了。”
声音很轻。
梁清凰没有再回应,只是唇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向上弯起了一个极小的弧度。
暖阁再次陷入静谧,但那气氛,却已然不同。
一种更加亲昵、更加松弛的温暖,无声地流淌在两人之间。
过了许久,沈砚看着窗外渐斜的日光,忽然想起什么,低声问:
“殿下,可还记得,许多年前,在一个有很多梅花的宫苑里,遇到过一个迷路的小孩子?”
梁清凰执笔的手,终于彻底停了下来。
她抬起头,看向沈砚,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以及一丝极其罕见的、近乎怀念的柔和。
“记得。”她道,
“那孩子傻乎乎的,大冷天蹲在雪地里,看着本宫的玉梅发呆。我给了他一块点心,一件狐裘。”
果然……
她一直记得!
沈砚心中酸软一片,眼眶再次湿润:“那孩子,就是我。”
“本宫知道。”
梁清凰语气平静,“那年,看到你的第一眼,本宫就认出来了。”
“那殿下当时……”
沈砚想问,当时强夺他为驸马,除了保护与掌控,是否也有那么一丝源于旧识的私心?
梁清凰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淡淡道:
“那夜的玉梅,后来被本宫移到了青云观后山。可惜,移栽后似乎少了些灵气,再未开过那样好的花。”
她避开了他的问题,却又似乎回答了更多。
她记得那夜的梅,记得那夜的他,甚至将那株梅移走,似乎是想保存一份独特的记忆。
沈砚不再追问。
有些事,彼此心照不宣,比说出来更加珍贵。
他看着梁清凰在夕阳余晖中越发柔和美丽的侧影,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浓烈到几乎要溢出来的爱意与依赖。
他是她的火种,她的地火,她的守护之火。
而她,是他冰原上的玉梅,是他黑暗中的月光,是他生命里唯一的、永恒的信仰与归途。
称谓可以平等。
但他的心,他的灵魂,早已心甘情愿、永世无悔地,臣服于她脚下。
这便是他们之间,最完美也最坚固的羁绊。
夕阳西下,暖阁内光影变幻。
沈砚看着梁清凰收起最后一本奏章,起身向他走来。
“该用药了。”她声音平淡,亲自端起小几上温着的药碗,试了试温度,然后递到他面前。
沈砚没有立刻去接,而是抬起头,用那双盛满了星辰的眼睛,深深地、虔诚地望着她,
然后,用那刚刚被允许的、还带着生涩却无比郑重的自称,轻声说:
“我自己来就好,别劳烦殿下。”
梁清凰看着他,没有坚持,将药碗放入他手中,指尖不经意间擦过他的手背。
温暖,传递。
沈砚捧着药碗,如同捧着圣物,将那碗苦涩的汤药一饮而尽。
药很苦,但心,却是前所未有的甜。
窗外,暮色四合。长公主府的灯火次第亮起,温暖而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