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默云溪
夜色如墨，泼洒在金市的街巷里。市中心医院住院部的灯光却格外明亮，像暗夜里永不熄灭的星辰，映照着走廊上往来匆匆的身影。孟云的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被淡淡的栀子花香中和，几束新鲜的栀子花插在玻璃花瓶里，花瓣上还凝着水珠，是孟菲下午特意从花店挑选的——她说，云姐最喜欢这清冽的香气，能让人心情安宁。
病床上，孟云还在昏睡，脸色依旧带着术后的苍白，但呼吸已经平稳了许多。监护仪上跳动的绿色波纹，规律而舒缓，像是在诉说着生命的韧性。孟妈妈坐在病床左侧的椅子上，握着女儿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她手背的皮肤，眼神里满是疼惜与牵挂。自从孟云遭遇车祸入院，她几乎没怎么合过眼，眼底的青黑藏不住，指腹上还带着为女儿擦拭时沾染的药膏痕迹。“这孩子从小就倔，骑车总不注意，”她轻声呢喃，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现在遭了这么大的罪，要是能替她疼就好了。”
“妈，你去旁边的折叠床上躺会儿吧，这里有我看着。”孟凌轻声说道，他刚从外面打水回来，手里端着一个保温杯，里面是温好的蜂蜜水。作为家里的长子，这些天他一直充当着“主心骨”的角色，联系医生、安排陪护、安抚家人情绪，忙得脚不沾地，下巴上冒出了细密的胡茬，衬衫袖口卷到小臂，露出手腕上浅浅的勒痕——那是连日来提着各种行李、文件奔波留下的。他将保温杯放在床头柜上，顺手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薄毯，轻轻盖在孟妈妈肩上，“你要是累垮了，谁来照顾云姐？我年轻，熬得住。”
孟妈妈摇了摇头，固执地握紧孟云的手：“我不困，再守会儿。你妹妹这孩子，从小就不让人省心，这次遭了这么大的罪，我得在这儿陪着她，她醒了第一眼就能看到我。”她抬头看向孟凌，眼神里带着歉疚，“这些天辛苦你了，公司的事、家里的事，都压在你身上，妈也帮不上什么忙。”
“一家人不说这些。”孟凌笑了笑，语气沉稳，“爸那边我已经联系好了，他明天一早就从老家赶过来，到时候你就能松口气了。”
孟菲坐在病床右侧，手里拿着一本素描本，正在轻轻勾勒着孟云的睡颜。她的笔触很轻，生怕惊扰了云姐的梦境，画纸上的女孩眉头微蹙，嘴角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像是在做一个温暖的梦。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偶尔停顿，她会抬手拂去孟云额前垂落的碎发，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易碎的珍宝。“云姐肯定是梦到我们小时候在院子里摘栀子花了，”孟菲小声说，眼睛亮晶晶的，“那时候她总说，栀子花的香味能留住夏天，留住我们在一起的时光。你看，她嘴角还带着笑呢。”
凡若尘站在窗边，目光落在窗外的夜空上，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喷雾瓶，时不时往栀子花的花瓣上喷一点清水。今晚的月色很好，银辉透过玻璃洒进来，给病房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他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陪着孟菲，偶尔在她画累了的时候，递上一张纸巾，或者帮她调整一下素描本的角度。自从孟云出事，孟菲的情绪一直很不稳定，常常躲在走廊尽头偷偷哭，他能做的，就是这样默默陪伴，在她需要的时候递上依靠。“你也画了挺久了，”他轻声开口，声音低沉温和，“要不要歇会儿？我帮你看着云姐，有动静立刻叫你。”
孟菲摇了摇头，眼神执着：“我不困，我想多陪陪云姐。以前都是她照顾我，现在换我陪着她了。”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叶知秋和叶小花走了进来。叶小花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脚步放得极轻，脸上带着小心翼翼的神情，生怕动静太大吵醒了孟云。“孟阿姨，大哥，孟菲姐，”她轻声打招呼，将保温桶轻轻放在床头柜上，“我妈炖了点鸽子汤，炖了三个多小时呢，说补气血，适合术后恢复，我给云姐带来了，等她醒了就能喝。”她打开保温桶盖子，一股浓郁的香气弥漫开来，冲淡了病房里残留的消毒水味。
孟妈妈连忙起身接过保温桶，眼眶有些湿润：“小花，真是麻烦你和你妈妈了，这些天一直让你们惦记着。前几天你还特意跑了好几个药店，给云姐买她平时用的护唇膏，阿姨都记在心里。”
“阿姨您客气了，云姐是我们的好朋友，我们关心她是应该的。”叶知秋说道，他走到病床边，目光在孟云脸上停留了片刻，又仔细看了看监护仪上的数据，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看起来恢复得不错，心率和血压都很稳定，医生说只要度过这几天的观察期，后续康复就会顺利很多。对了，我托朋友从外地带了点进口的康复辅助器械说明书，等下给大哥你看看，提前了解一下，后续云姐康复训练能用上。”他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一叠打印好的资料，递给孟凌。
孟安也从外面回来了，他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另一只手提着一个打包好的餐盒。作为孟家的小儿子，他平时在外地工作，得知大姐出事的消息后，第一时间就订了最早的机票赶了回来。这些天，他一边陪护大姐，一边处理公司的紧急事务，常常在病房外的走廊上开视频会议，声音压得极低，生怕影响到孟云休息。“大哥，公司那边的事情我已经处理好了，紧急项目的方案也审批通过了，你不用操心，安心在这里陪着大姐就行。”孟安对孟凌说道，将餐盒放在桌上，“这是你爱吃的牛肉粉，我特意绕路买的，还热着，你快吃点垫垫肚子。”
孟凌点了点头，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辛苦你了，安。等你大姐好起来，我们一家人好好聚聚，到时候我请客，你想吃什么都行。”
“那我可要好好想想。”孟安笑了笑，眼底的疲惫消散了些许，他走到病床边，轻轻掖了掖孟云身上的被子，“大姐好像又瘦了点，等她醒了，得让她多吃点好的补补。”
杨子辰是最后到的，他手里拿着一束白色的桔梗花，还有一个小小的音乐盒。桔梗花的花语是“永恒的爱与守护”，这是他特意挑选的，花瓣洁白无瑕，搭配着翠绿的枝叶，显得格外清新。他走到病床边，将花放在栀子花旁边，又把音乐盒轻轻放在床头柜上，按下开关，舒缓的钢琴曲《致爱丽丝》缓缓流淌出来，声音不大，却给安静的病房增添了几分温馨。“孟阿姨，大哥，孟安，孟菲，”他依次打招呼，目光最终落在孟云的脸上，眼神温柔而坚定，“我来看看云姐。”
“杨先生，你来了。”孟妈妈对杨子辰很是感激，孟云出事那天，是杨子辰第一时间赶到现场，不顾自己的手臂被划伤，奋力将孟云从变形的车里救出来，又一路护送到医院，忙前忙后办理各种手续，垫付了医药费，这些天也几乎每天都来探望。“多亏了你那天及时相救，不然云姐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孟阿姨您太客气了，保护云姐是应该的。”杨子辰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云姐今天的状态怎么样？医生有没有说什么？”
“还是老样子，一直在睡，不过医生说这是正常现象，让她多休息对恢复有好处。”孟妈妈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期盼，“希望她能早点醒过来，听听你带来的音乐。”
杨子辰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找了个角落的椅子坐下，安静地陪着。他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本书，却没有翻开，只是一直看着孟云的脸，眼神里满是牵挂。这些天，他每天都会来，有时候是在白天，有时候是在深夜，哪怕只是站在窗边看一会儿，听一听她平稳的呼吸声，也觉得心里踏实。他在心里默默对孟云说：“云姐，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我还在等你一起去看金市的日出，一起去逛你最喜欢的老街，一起去听那场你期待了很久的音乐会，还有很多很多事情，我想和你一起完成。”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监护仪发出的轻微声响，音乐盒里舒缓的钢琴曲，还有大家偶尔的低语。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疲惫，但眼神里却充满了希望，他们都在默默祈祷，希望孟云能早日醒来，能重新回到他们身边，回到那个充满欢声笑语的家。
时间一点点流逝，夜色越来越深。孟菲已经趴在床边睡着了，手里还握着那本素描本，凡若尘轻轻给她披上了一件外套，又拿来一个靠枕垫在她的胳膊下，动作轻柔得像是怕惊扰了她的梦境。孟安靠在椅子上，也闭上了眼睛，手里还握着平板电脑，屏幕已经暗了下去，连日的奔波让他疲惫不堪。孟妈妈依旧握着孟云的手，头轻轻靠在床沿上，昏昏欲睡，却又时不时惊醒，确认女儿的呼吸是否平稳。孟凌则坐在桌前，一边吃着已经有些微凉的牛肉粉，一边翻看叶知秋带来的康复器械说明书，时不时在笔记本上记下重点。
叶知秋和叶小花悄悄离开了病房，他们不想打扰大家休息，临走前，叶知秋特意叮嘱孟凌，如果孟云有任何情况，一定要第一时间给他打电话，他随时都能赶过来。杨子辰依旧坐在角落，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孟云，手指轻轻敲击着膝盖，跟着音乐盒的节奏，在心里默默哼唱着那首熟悉的曲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