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僧师徒四众别了朱紫国王,一路西去,正值秋深时节。但见霜凋红叶,风落黄花,岭上飞云凝暮霭,林间宿鸟觅归巢。行至傍晚,远远望见一座寺院,红墙隐在苍松翠柏之间,檐角铜铃随风轻响,倒有几分清幽气象。
“师父,前面必有寺庙,我们且去投宿一晚,明日再行。”孙悟空眼尖,早已看清门楣上“镇海寺”三个金字,翻身落在唐僧马前禀道。唐僧勒住缰绳,合掌道:“甚好,只是又要叨扰僧家了。”
四人来到山门前,只见两尊石狮斑驳陈旧,阶前杂草半枯。孙悟空上去叩响门环,许久才见一个小沙弥探出头来,睁着惺忪睡眼问道:“你们是何人?这时候来做什么?”
“小师父请了,”唐僧温言道,“贫僧自东土大唐而来,往西天拜佛求经,路过宝刹,想借宿一晚,化些斋饭,还望行个方便。”小沙弥上下打量他们一番,见唐僧面善,悟空虽毛脸雷公嘴却眼神清亮,八戒沙僧憨厚老实,便侧身让开:“师父在里头打坐,我去通报一声。”
进了寺院,只见殿宇虽不甚宏伟,却也古朴庄严。只是廊下蛛网蒙尘,阶前落叶堆积,倒像是许久未曾好好打理。正走着,忽闻偏殿传来一阵咳嗽声,断断续续,听得人心头发紧。唐僧驻足道:“寺中似有僧人患病?”
小沙弥叹了口气:“说来也怪,这半年来,寺里接连有师兄染病,起初只是咳嗽发热,后来竟日渐消瘦,卧床不起。前几日又有两个师兄不见了,师父派人寻了几日,只在后山发现些零碎衣物,不知是被野兽叼去了,还是……”说到此处,他打了个寒噤,不敢再言。
孙悟空耳尖,早已听出话中蹊跷,火眼金睛暗中扫视,见大雄宝殿梁柱间隐隐萦绕着一缕黑气,似有若无,却带着几分腥臊。他不动声色,只拉了拉八戒的衣袖,低声道:“呆子,仔细看这寺院的气色,不对劲。”八戒揉了揉鼻子,嗅了嗅:“没什么呀,就是有点霉味,许是久不下雨了。”
正说着,方丈已迎了出来。老和尚身披袈裟,面色蜡黄,眉宇间带着几分愁容,见了唐僧,合掌行礼:“长老远道而来,贫僧有失远迎。只是寺中近来多有变故,招待不周,还望海涵。”唐僧还礼道:“方丈客气了,我等只求借宿一晚,不敢叨扰。”
当晚,方丈安排他们在西厢房歇息,又备了素斋。席间,孙悟空故作闲聊,问道:“方丈,方才听小师父说,寺里师兄接连患病,不知是何症状?”方丈闻言,放下碗筷,长叹一声:“说来也奇,起初只是夜间发热,说胡话,后来便四肢无力,吃不下东西。更怪的是,每到三更时分,总能听见后院传来女子的哭声,寻去却又空无一人。”
孙悟空心中一动,接口道:“哦?竟有此事?莫不是有什么精怪作祟?”方丈连连摆手:“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只是猜测罢了。我已派人去城中请大夫,尚未有回音。”
夜深人静,唐僧早已睡熟。孙悟空悄悄起身,对八戒沙僧道:“你们守着师父,我去后院看看。”八戒打了个哈欠:“猴哥,深更半夜的,有啥好看的?别是你疑心病又犯了。”孙悟空瞪了他一眼:“呆子懂什么!那方丈说话吞吞吐吐,寺里又有黑气,定有古怪。我去去就回。”
他纵筋斗云,悄无声息地落在后院。但见月光如水,洒在空地上,几棵老槐树影影绰绰,像张牙舞爪的鬼魅。忽闻一阵呜咽声,似女子哭泣,从假山后传来。孙悟空蹑手蹑脚地绕过去,只见月光下立着个女子,身穿素衣,青丝垂肩,正背对着他抹泪。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哭泣?”孙悟空大喝一声,扯出金箍棒。那女子吓了一跳,转过身来,却是个容貌娇美的年轻女子,泪眼婆娑道:“长老饶命,小女子是山下村民,迷路至此,见夜深露重,不禁伤心。”
孙悟空火眼金睛一看,只见这女子虽面容姣好,脚下却隐隐有黑气缭绕,腰间还系着个香囊,散发着与殿中相似的腥臊味。他冷笑一声:“妖怪!竟敢在此装神弄鬼,欺骗洒家!”说罢举棒便打。那女子惊呼一声,化作一道青烟,直奔唐僧所在的西厢房而去。
“不好!”孙悟空暗叫不妙,急忙追去。赶到西厢房,只见门窗大开,唐僧已不见踪影,桌上留着半杯未喝完的茶水,杯沿沾着一丝异样的香气。八戒沙僧睡得正沉,显然是被下了迷药。孙悟空急忙叫醒二人:“呆子!沙师弟!师父被妖怪掳走了!”
八戒揉着眼睛,迷迷糊糊道:“啥?师父不见了?猴哥,你不是说去看看就回吗?怎么把师父看丢了?”孙悟空又气又急:“休得多言!那妖怪化作女子,在寺中作祟,定是她掳走了师父!我们快追!”
三人冲出寺院,只见月色下的黑松林里,隐约有一道黑气向西北方向飘去。孙悟空道:“妖怪往那边去了!我们快追!”八戒嘟囔道:“这黑灯瞎火的,林子里又有野兽,怎么追啊?”沙僧道:“大师兄说的是,师父安危要紧,我们快些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