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音寺的晨钟敲到第三响时，孙悟空终于闻出了不对味。
往常这钟声响过，大雄宝殿外的香火该是暖融融的甜香，混着檀香木的醇厚，吸进肺里都觉得清净。可今日不一样——香火气里掺了点泛苦的“滞涩感”，像是煮糊的茶汤粘在锅底，又像是……他前几日在狮驼岭废墟里摸到的那截“代码残片”，凑近时闻到的怪味。
他蹲在大雄宝殿的飞檐上，金箍棒斜斜靠在琉璃瓦上，棒身上的龙纹时不时闪过一道极淡的银蓝色光痕，快得像错觉。底下广场上已经聚了不少佛、菩萨、罗汉，袈裟飘带层层叠叠，红的、黄的、紫的，看着还是往日那副庄严模样，可孙悟空眯着眼一瞧，总觉得哪里别扭。
“大师兄，你蹲上面干啥？师父都在殿里等你了，说佛祖要召咱们议事呢！”八戒的大嗓门从台阶下传来，这家伙手里还攥着个油乎乎的素包子，显然是刚从斋堂摸来的。他见孙悟空没动，凑到飞檐下仰着脖子喊：“你是不是又发现啥了？这雷音寺今儿是有点怪，方才我见着弥勒佛祖，他居然没给我糖吃，连笑都没笑一下！”
孙悟空挑了挑眉，心里的疑虑又重了几分。弥勒佛那主儿，出了名的笑面佛，别说是见着八戒这活宝，就是见着块石头都能乐呵呵说两句，今儿居然没笑？他翻身从飞檐上跳下来，落地时悄没声儿，金箍棒在手里转了个圈，藏到了身后：“走，去看看。”
进大雄宝殿时，唐僧正站在殿门左侧，手里捻着念珠，眉头微微皱着。沙僧站在他旁边，手里的降妖宝杖竖在地上，眼神直勾勾盯着殿内的诸佛，嘴唇抿得紧紧的——沙和尚素来沉稳，能让他露出这模样，想必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悟空，你可算来了。”唐僧见他进来，声音压得低了些，“方才文殊菩萨过来，我跟他说及前几日通天河的事，他竟没接话，就直勾勾盯着我，眼神……有点像庙里的泥像。”
孙悟空顺着唐僧的目光看向殿内主位旁的文殊菩萨。文殊穿一身月白袈裟，坐骑青狮就卧在他脚边，可那青狮也怪，往常总爱甩着尾巴打盹，今日却僵着身子，眼珠子都不转一下，连孙悟空投过去的目光都没反应。再看文殊本人，双手合十，嘴角抿成一条直线，若是仔细瞧，能看见他眼睑下的皮肤偶尔会极轻微地抽搐一下，像是……齿轮卡了壳。
“师父，一会儿不管见着啥，别慌。”孙悟空凑到唐僧耳边，声音里带着点冷意，“这殿里的‘佛’，怕是有点不对劲。”
话音刚落，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不是僧人的布履声，是硬底靴子踩在青石板上的“笃笃”声，节奏快得像敲鼓，而且每一步的间隔都分毫不差，听着就不像活人走出来的。孙悟空回头一看，只见十八尊罗汉排着整整齐齐的队伍走进来，每一尊都双手持着法器，动作一模一样，连脑袋转动的角度都丝毫不差——活像有人在背后扯着线操控的木偶。
“阿弥陀佛。”主位上的如来佛祖终于开口，声音还是往常那样浑厚，可孙悟空却听出了点不一样——没有往常的暖意，倒像是铜钟在空屋子里回荡，空落落的，还带着点细微的“卡顿”，像是说每一个字都要卡一下壳。“今召诸位前来，乃因西极乐界边缘出现‘代码裂痕’，恐有域外邪魔入侵，需即刻在雷音寺布防。”
如来这话一出，殿内的诸佛居然没有一个接话的，连最爱多嘴的伽叶尊者都只是微微颔首，动作僵硬得很。孙悟空盯着如来的手指，见他捻着佛珠的动作一成不变，每颗珠子转动的速度、力度都一模一样，甚至连袈裟垂落的弧度，都长时间没变化过——正常活人哪能这样？
“布防之事，分三路进行。”如来继续开口，声音依旧卡顿，“文殊、普贤二位菩萨，率三十罗汉守雷音寺东门，以‘青莲阵’阻敌；弥勒佛祖率二十罗汉守西门，布‘布袋阵’；观音菩萨……”
说到观音时，孙悟空突然瞥见观音菩萨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一下——不是正常的动，是像被按了开关似的，猛地颤了一下，然后又恢复了原状。而且她脖子上挂着的净瓶，瓶身上的莲花纹里，居然闪过一道极淡的红色光痕，和他前几日在代码残片上看到的裂痕颜色一模一样！
“观音菩萨率二十罗汉守南门，布‘杨柳阵’；剩下的诸佛、罗汉，随本座守北门，布‘万字阵’。”如来的话还在继续，可孙悟空的注意力已经全在那些“佛”的身上了——他突然想起前几日在狮驼岭，那只被打碎的“白骨精傀儡”，当时那傀儡被打碎后，掉出来的不是骨头，是一团闪烁着0和1的数据流。而现在殿里这些佛，除了看着更“真”，那僵硬的动作、卡顿的反应，和那白骨精傀儡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悟空，你怎么了？”唐僧见孙悟空盯着诸佛发愣，拉了拉他的袖子，“佛祖在问咱们要不要参与布防呢。”
孙悟空回过神，抬眼看向如来，故意提高了声音：“佛祖，俺老孙有个疑问——这布防的阵法，都是极乐界的老阵法，可那域外邪魔既然能弄出‘代码裂痕’，老阵法怕是不管用吧？不如俺老孙用金箍棒在寺外画个圈，保管比啥阵法都管用！”
他这话一出口，殿内的诸佛居然还是没反应，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倒是如来，沉默了片刻——那沉默的时间比刚才说话的卡顿还长，像是在“加载”什么——然后才缓缓开口：“悟空所言有理，然……金箍棒乃‘先天灵物’，恐与阵法相冲，还是按本座的安排行事为好。”
孙悟空心里冷笑一声——果然有问题！若是真如来，早该笑着反驳他几句，或是跟他解释阵法的门道，哪会这么生硬地拒绝？而且他刚才说话时，特意用了点“破妄火眼”的力气，眼角余光里，竟真的看到文殊菩萨的袈裟下，有淡蓝色的数据流在缓缓流动，像是裹在衣服里的电线！
“那行，俺老孙就跟着佛祖守北门。”孙悟空装作没察觉，挠了挠头，“不过俺老孙嘴馋，布防间隙能不能让八戒去斋堂弄点吃的？不然没力气打邪魔啊！”
八戒一听“吃的”，立刻凑上来：“对对对！佛祖，俺老猪饭量虽大，可干活也勤快，布防的时候俺肯定冲在前面！”
这次如来倒是没卡顿，直接点头：“可。诸位即刻动身，布防需在日落前完成。”
话音刚落，殿内的诸佛突然齐刷刷地站起身，动作整齐得吓人，连袈裟摆动的方向都一样。文殊、普贤率先往外走，青狮和白象跟在后面，步伐僵硬，像是被人推着走。弥勒佛走的时候，怀里的布袋晃了晃，却没像往常那样掉出糖块，他脸上依旧没表情，连嘴角都没动一下。
“师父，沙师弟，一会儿跟紧俺。”孙悟空压低声音，“这些佛不对劲，像是被人操控的傀儡，咱们得小心点，别被他们‘布防’给圈进去了。”
唐僧脸色发白，捏着念珠的手指都在抖：“悟空，这……这怎么可能？佛祖他们都是得道的圣人，怎么会成傀儡？”
“圣人也怕‘代码’啊。”孙悟空叹了口气，想起前几日在代码残片里看到的片段——那片段里有个模糊的黑影，手里拿着一根闪着金光的“针”，往一尊佛像的头顶扎去，佛像瞬间就不动了，眼里只剩下空洞。“这西极乐界，怕是早就被人动了手脚，咱们以前看到的‘佛’，说不定早就不是真的了。”
沙僧握紧了降妖宝杖，沉声道：“大师兄，不管他们是啥，只要敢害师父，俺就跟他们拼了！”
八戒也收起了嬉皮笑脸，拍了拍肚子：“对！俺老猪虽然爱吃，可也不是软柿子，谁要是敢耍花样，俺一钉耙拍烂他的脑袋！”
四人跟着诸佛往北门走，路上遇到不少罗汉在搬法器——那些法器也怪，往常摸着都是温温的，今日却冰凉冰凉的，像是铁块。有个小罗汉搬着一座青铜鼎，脚步没踩稳，鼎往旁边歪了一下，眼看就要砸到地上，可那小罗汉居然没去扶，依旧直挺挺地往前走，还是孙悟空眼疾手快，伸手把鼎扶住了。
“喂，你没长眼啊？”孙悟空故意骂了一句，想看看小罗汉的反应。
可那小罗汉只是转过头，眼神空洞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又转回去，继续往前走，连嘴都没张一下。孙悟空摸了摸刚才扶鼎的手，指尖居然沾了点淡蓝色的粉末，凑近一闻，正是那代码残片的怪味——这鼎，居然也是用“代码”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