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自愈。”楚无涯的声音从窗口传来，他不知何时坐起来了，靠着窗棂，虚弱但清晰，“是被‘覆盖’了。”
校对员猛地转头：“楚无涯？！你不是该…”
“该死了？”楚无涯笑了，“抱歉，我徒弟不太懂事，非要把我从鬼门关拽回来。顺便，他还给我办了张‘地缚灵居住证’，现在我跟这片地绑定了。你要格式化他，得连这片地一起格式化。而格式化一个有主之地…”他顿了顿，“得先问地主同不同意。”
天空中的舰队同时闪烁红光——那是最高级警报。校对员后退一步：“你绑定了地脉？你疯了？地脉反噬会让你魂飞魄散！”
“所以啊，”楚无涯笑眯眯的，“我劝你们赶紧走。我这条烂命不值钱，但这片地…”他跺跺脚，“下面可埋着三千六百条龙脉。我要是死了，地脉暴动，方圆三千里，寸草不生。”
死寂。
连镇民们都屏住了呼吸。林凡震惊地看向楚无涯——龙脉？三千六百条？青溪镇下面？
夜枭在他耳边低语：“他唬人的。下面埋的是三千六百个…韭菜盒子。”
林凡：“……”
校对员脸色变幻，最终，他合上书：“这次，我们认栽。”
“这就对了嘛。”楚无涯挥手，“慢走不送。对了，那十枚阴德币就当精神损失费了，不用找。”
舰队缓缓上升，消失在云层后。天空恢复湛蓝，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镇民们面面相觑，然后爆发出欢呼。王婆爬起来继续卖豆腐，周小凡回私塾上课，李婶的粥熬好了。
林凡扶着楚无涯躺下，手在抖。
“怕了？”楚无涯问。
“下面真有龙脉？”
“有个屁。”楚无涯咳了两声，“是三千六百个…韭菜盒子。”
“……”
“当年我偷渡过来，总得带点口粮。”楚无涯望向窗外，眼神悠远，“埋在地下，用阵法保鲜。想着哪天混不下去了，挖出来还能开个早餐铺。”
林凡沉默良久：“所以，你刚才是在…”
“诈胡。”楚无涯笑了，“但他们不敢赌。观测者最怕不确定性，而死人…是最不确定的变量。”
“可他们迟早会查清楚。”
“那就等查清楚再说。”楚无涯闭上眼睛，“到时候，咱们再想新招。”
夜枭跳上床，尾巴扫过林凡的手：“菜鸟，你的存在值…降到0.7%了。”
林凡看向掌心。金色网纹淡得几乎看不见，而他的指尖，已经开始透明了。
“用羁绊网络抵御观测者扫描，消耗很大。”楚无涯没睁眼，“但你刚才做得很好。恐惧是能量，信任也是。你让镇民信你，他们给你的‘信力’，抵消了部分消耗。”
“可还是不够。”
“那就让他们更信你。”楚无涯说，“信到…把你当成这片土地的一部分。”
“怎么做？”
楚无涯终于睁眼，看着他：“留下来。当个真正的…青溪镇人。”
林凡愣住。
“你的存在值在流失，因为你还是个‘外来者’。”楚无涯缓缓说，“但如果你扎根于此，生于斯，长于斯，老于斯…那么这片土地就会承认你，供养你。到那时，你就不是1.3%的林凡，而是…百分之百的，青溪镇的林凡。”
掌心的网纹突然发烫。林凡福至心灵，他冲下楼，冲到醉仙楼大堂，对正在擦桌子的李婶说：
“李婶，我想学做韭菜盒子。”
李婶愣住，然后笑了：“好啊，我教你。”
他又冲进私塾，对正在讲课的周小凡说：“周先生，我想学认字。”
周小凡推了推眼镜：“随时欢迎。”
他跑遍全镇，对卖豆腐的王婆说想学点卤，对打铁的张伯说想学淬火，对绣花的刘寡妇说想学针线…
当他回到醉仙楼后院时，掌心的网纹已经凝实如金。而他的存在值，稳稳停在了：
【1.0%】
不再下降。
夜枭蹲在井沿上，尾巴轻摇：“扎根了。”
楚无涯在楼上咳嗽：“傻小子，地缚灵是这么当的？得买房置地，娶妻生子，才算真扎根。”
林凡抬头，笑了：“慢慢来，不急。”
他还有一辈子。
哦不，是和这片土地共享的，漫长的一辈子。
天空彻底放晴。三万艘观测者战舰退去的方向，留下一道淡淡的云痕，像谁用橡皮擦，轻轻擦去了不该存在的字迹。
校对员回到指挥舰，翻开那本厚书。关于林凡的记录，正在自动更新：
【墨点9987号，状态更新：深度本地化。危险等级：下调。处理建议：长期观察，暂缓清除。】
他合上书，望向舷窗外渐远的青溪镇。
“楚无涯，”他轻声说，“你教了个好徒弟。”
然后，他在书页空白处，用朱笔写下：
【非典型性墨点，具备高度研究价值。建议：纳入长期观察样本，重点记录其‘本土化’进程。】
写完，他顿了顿，又补上一行小字：
【另：其制作的韭菜盒子，味道评估：上等。建议后勤部门学习改进。】
舰船没入云层。
青溪镇恢复了日常。炊烟袅袅，书声琅琅。
而在醉仙楼后院，林凡系上围裙，开始他人生的第一课：
和面，剁馅，包韭菜盒子。
李婶在旁边指导：“馅要匀，皮要薄，火要稳。”
林凡学得很认真。面团在他手中揉捏，渐渐有了温度。
就像他的人生，终于在这片土地上，扎下了根。
哪怕这根，是用1%的存在值换来的。
也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