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测者总部的“编辑部”在b区最深处，门牌上潦草地写着“异常现象处理与剧情修正部”，底下还有行小字：“闲人免进，非诚勿扰”。林凡推门进去时，以为自己走错了——这地方更像网吧包厢，还是通宵三天的网吧。
几十块屏幕挂满三面墙，播放着不同世界的实时画面。穿睡衣的、顶鸡窝头的、叼泡面的员工们瘫在人体工学椅上，手指在键盘上敲出残影。空气里泡面、脚臭和咖啡的混合气味，让林凡想起大学期末的机房。
“新来的？”门口工位上一个穿恐龙睡衣的姑娘头也不抬，“114交代了，你坐那个位置。”她指指角落，那里有张堆满零食袋的桌子，屏幕亮着，桌面壁纸是…韭菜盒子。
林凡走过去，看见工牌已经摆好了：“特别顾问-林凡”，底下还有行小字：“地龙级，临时工，无权限”。
“权限要自己挣。”恐龙姑娘终于抬头，推了推快滑到鼻尖的眼镜，“我是9528，这组组长。你的任务在系统里，自己看。提醒一句，别乱动别人的泡面，会死人的。”
林凡坐下，点开任务列表。第一条是：“编号1145世界，修仙界，主角渡劫失败，需修正剧情线，避免世界崩溃。难度：地狱级。奖励：1000阴德，正式工权限（试用）。”
他默默关掉，往下翻。第二条：“编号88世界，古代宫斗剧，皇后难产，需保母子平安。难度：困难。奖励：500阴德，带薪假一天。”
再往下翻，翻了三十多条，终于找到个能接的：“编号741世界后续处理，协助幸存者安置，解决身份问题。难度：普通。奖励：50阴德，食堂饭票三张。”
“就这个吧。”林凡点击接取。系统弹出提示：“请于24小时内提交安置方案，逾期扣阴德。”
“效率真高。”他嘟囔着，开始看幸存者资料。一千零四十三人，来自不同时间线、不同背景，现在全挤在观测者总部的地下收容所。要给他们安排合法身份、工作、住处，还得消除记忆植入——堪比给一千多人重新投胎。
“菜鸟，接任务了？”阿强溜达过来，手里拿着杯泡面，“741啊，简单。把他们塞进那些快崩溃的小世界就行，反正缺人口。”
“缺人口？”
“对啊。”阿强吸溜着面条，“有些世界打仗死太多人，天道都快维持不住了，正好塞点人进去补窟窿。就是记忆得洗，不然容易出bug。”
林凡皱眉。他想起警察局里那个年轻警察的眼神，想起医院里女医生递给他韭菜盒子时的颤抖。这些人刚刚失去一切，现在又要被洗掉记忆，塞进陌生的世界当“补丁”？
“有没有…不洗记忆的办法？”
“有啊。”9528头也不抬，“你出阴德，给他们买‘合法身份包’，一人三百。一千人就是三十万。你有吗？”
林凡看看自己账户余额：50阴德。刚发的。
“所以咯。”阿强拍拍他肩，“别想太多，这儿就这样。救人是工作，处理是流程。感情用事，容易抑郁。”
林凡没说话。他点开系统商城，搜索“合法身份包”。价格确实是三百，但底下有行小字：“批量购买可议价，详情咨询采购部-老金。”
老金？那个看门大爷？
林凡起身往外走。9528在后面喊：“喂，上班时间不能离岗！扣阴德的！”
“上厕所！”林凡头也不回。
采购部在c区，要穿过三条走廊和一座悬浮桥。桥上挤满了匆匆来去的员工，抱文件的、推小车的、甚至还有牵着奇形怪状生物的。林凡看见一个穿西装的马头人正对着电话咆哮：“我说了多少次，僵尸不能算宠物！不能！”
老金的办公室在走廊尽头，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打鼾声。林凡推门进去，看见老头瘫在老板椅上，脚翘在桌上，怀里抱着个空酒瓶，睡得正香。
“金主任？”林凡试探性地叫。
鼾声停了一秒，又响起。
林凡从包里掏出个韭菜盒子——从食堂顺的，还温着。他放在老金鼻子底下晃了晃。
老金的鼻子抽了抽，眼睛没睁，手先动了，精准地抓住韭菜盒子塞进嘴里。三秒后，他睁眼，坐直，擦擦嘴：“醉仙楼的？不正宗，李婶火候大了三秒。”
“您舌头真灵。”林凡拉过椅子坐下，“我想买点东西。”
“身份包？”老金眯眼，“给741那批人？”
“您知道？”
“废话，采购部管所有物资进出。”老金点开平板，划拉两下，“一千零四十三个身份包，市场价三十一万三千九。给你内部价，二十九万八，不能再低。”
“我没钱。”
“那你来干嘛？”
“赊账。”林凡说，“或者…以工抵债。”
老金盯着他看了十秒，突然大笑：“好小子，有胆！行，我给你个机会。”他从抽屉里掏出一沓文件，“这里头是十二个‘疑难杂症’，都是其他组搞不定的烂摊子。你搞定一个，我算你一万阴德。全搞定，身份包白送，我再倒贴你两万。”
林凡接过文件。第一份：“编号666世界，恶魔入侵，需在24小时内关闭地狱之门。当前进度：地狱之门数量+3。”
第二份：“编号888世界，灵气复苏失败，世界濒临降维。需在72小时内重启灵气。当前进度：灵气浓度0.0001%。”
第三份：“编号233世界，全世界人类集体做同一个噩梦，已持续七天。需找出噩梦源头并消除。当前进度：调查员已疯三个。”
“这他妈是人干的？”林凡抬头。
“不是人干的我找你？”老金翘起二郎腿，“干不干？不干滚蛋，别耽误我睡觉。”
林凡翻到第十二份。这份很薄，只有一行字：“编号0世界，主编的下午茶。需在今日申时前，将醉仙楼韭菜盒子送至主编办公室。备注：需保温，需附赠李婶手写食谱，需回答主编三个问题。难度：未知。奖励：未知。”
“0世界？”林凡皱眉，“有这个世界？”
“主编的私人小世界。”老金压低声音，“他退休后自己捏着玩的，据说里头全是bug，但没人敢说。这任务挂了三百年，没人接。为啥？因为进0世界的人，没一个活着出来。”
“那你还给我？”
“这不给你选择权嘛。”老金咧嘴笑，“前十一项你随便挑，完成一项就有一万。这项…你非要选，我也不拦着。”
林凡盯着那行字。韭菜盒子，李婶食谱，三个问题。这任务太像陷阱，但陷阱里透着一丝…诡异的人情味。
“我选这个。”他把文件推回去。
老金愣住：“小子，想清楚。0世界是主编的‘沙盒’，他在里面是神，一个念头就能让你灰飞烟灭。”
“我知道。”林凡起身，“但至少，我能带着韭菜盒子进去。”
老金盯着他看了很久，慢慢收起笑容：“行。韭菜盒子我让食堂现做，食谱我找李婶要。申时是下午三点，你还有两小时准备。记住，进去后，多看，多听，少说。主编问什么答什么，别撒谎，但也别全说真话。”
“为什么？”
“因为主编讨厌蠢货，也讨厌太聪明的人。”老金拉开抽屉，取出个木盒推过来，“这个带着，关键时刻能保你一命。”
林凡打开盒子，里面是枚锈迹斑斑的铜钱，用红绳穿着。
“这是什么？”
“我的工牌。”老金说，“三百年前，我也是特别顾问。这铜钱，是当年主编送我的‘护身符’。戴着它，主编至少会给你说话的机会。”
林凡穿上铜钱，冰凉的触感贴在胸口。他起身告辞，走到门口时，老金突然说：
“菜鸟。”
林凡回头。
“如果主编问你‘为什么要救那些人’，你怎么答？”
林凡想了想：“因为韭菜盒子不能白吃。”
老金愣了下，哈哈大笑：“好！就冲这句话，我再送你个情报。”他压低声音，“0世界里，有个地方叫‘记忆湖’。湖底沉着的，是主编这三百年间，所有‘后悔’的事。”
“这有什么用？”
“主编也是人，也会后悔。”老金眼神深邃，“找到他最后悔的那件事，你就有筹码了。”
两小时后，林凡提着保温盒站在一扇木门前。门很普通，像农家小院的门，门上贴着的春联已经褪色。但门缝里透出的光，是流动的数据流。
他推门进去。
门后是片竹林。竹叶沙沙响，小径通幽，尽头是座竹亭。亭里坐着主编，紫袍换成青衫，正在煮茶。石桌上摆着棋盘，棋盘上不是棋子，是闪烁的星辰。
“来了？”主编没抬头，“坐。”
林凡走进亭子，把保温盒放在石桌上。主编掀开盖子，热气混着香气涌出。他深吸一口气，笑了：“是李婶的手艺，火候刚好。”
他拿起一个韭菜盒子，慢条斯理地吃。林凡坐在对面，看见亭外竹林里，有鹿在散步，鹿角上开着花；溪水里有鱼在游，鱼鳞是玉做的；天空没有太阳，但很亮，光源来自…每一片竹叶。
“第一个问题。”主编吃完韭菜盒子，擦擦手，“741世界，那一千零四十三人，如果必须死一个，才能救其余所有人，你选谁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