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正式接任山神那天，下了场太阳雨。雨滴是金色的，落在身上暖洋洋的，地脉在欢呼。陈三的鬼影在庙门口鞠了个躬，化作青烟钻进山神印里，算是完成了交接。山神印从塑料的变成玉的，沉甸甸的，压手。
夜枭蹲在供桌上舔爪子：“菜鸟，你现在是正儿八经的山神了，月薪八千，五险一金，有编制。感觉如何？”
“感觉像被套上了缰绳。”林凡把山神印揣进兜里，印烫得他大腿发麻，“以前送外卖，想不送就不送。现在当山神，下雨得管，刮风得管，连狐狸精偷鸡都得管。”
“知足吧，好歹是个官。”夜枭甩尾巴，“老楚当年想当还当不上呢，编制卡得死严。”
说到楚无涯，林凡心里一抽。他摸出怀里的花盆——苏晴走前留下的，第七朵金花谢了，但根茎还活着，绿油油的。她说要去地脉深处捡魂种，这一去就没了音讯。地脉太大，找一粒魂种，像大海捞针。
庙外传来脚步声，是952，需提交申请，经三级审批，最长三个月出结果。”
“有没有…不按规定的办法？”
9527笑了，笑得像只狐狸：“林山神，咱们都是体制内的，要讲规矩。不过…”他凑近，压低声音，“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听说，楚顾问当年在总部有个私人储物柜，密码只有他知道。他走后，柜子一直没开，等着有缘人。”
“柜子在哪？”
“b区地下三层，废弃档案室，左手边第七个。”9527飞快地说完，退后一步，恢复公事公办的表情，“当然，我只是听说。擅自开启他人储物柜，违反《总部资产管理条例》第38条，扣除当月绩效，记过一次。林山神，好自为之。”
他走了，留下林凡对着一桌子文件发呆。夜枭跳上桌子，用爪子扒拉《山神工作手册》，翻到最后一页，角落里有一行小字：
“注：本手册最终解释权归观测者总部所有。如有疑问，请咨询您的主管领导。祝您工作愉快。”
“愉快个鬼。”林凡合上手册，“夜枭，你看家，我出去一趟。”
“去开柜子？”
“嗯。”
“菜鸟，那是违规的。”
“所以我一个人去。”林凡把山神印塞给夜枭，“拿着，要是主编问起，就说我下山体察民情去了。”
夜枭抱着印，翻白眼：“体察到地下三层？你当主编傻？”
“他当然不傻。”林凡笑了，“所以他肯定猜得到我要去。猜得到却不拦，说明他默许。默许，就是有戏。”
夜枭愣住，尾巴竖起来：“你是说…主编故意的？”
“不然呢？”林凡推门出去，“9527一个后勤专员，敢这么明目张胆泄密？肯定是主编授意的。那柜子里，有他想让我看的东西。”
“万一是陷阱呢？”
“那就踩进去看看。”林凡回头，笑得没心没肺，“反正我现在是正式工，他不敢轻易开除我。开除我得赔n+1，贵。”
夜枭无语，把山神印抱紧：“早点回来，李婶说晚上包饺子。”
“韭菜馅的？”
“不然呢？”
林凡笑了，摆摆手，走进雨里。金色的雨滴落在他肩上，没湿，反而渗进衣服，暖洋洋的，像地脉在给他充电。
他喜欢这感觉。
总部b区地下三层，比停尸房还冷。林凡跟着指示牌走到废弃档案室，门没锁，一推就开。灰尘味扑面而来，呛得他咳嗽。
档案室很大，架子挤架子，堆满蒙尘的纸箱。左手边第七个储物柜，是绿色的，锈迹斑斑，挂着一把老式铜锁。锁眼都锈死了，根本打不开。
林凡蹲下，研究锁孔。锁孔里塞了东西，抠出来一看，是半截韭菜。干的，脆的，一捏就碎。
“师父…”林凡喃喃。这风格，太楚无涯了。
他把韭菜屑拍掉，咬破指尖，挤了滴血在锁孔上。血渗进去，锁“咔哒”一声开了。柜门弹开一条缝，里面黑漆漆的。
林凡拉开门。柜子不大，就一个鞋盒大小。里面没文件，没笔记，只有…一个韭菜盒子。用油纸包着，系着红绳，绳上挂着小木牌，写着：“给菜鸟。热热再吃。”
林凡拿起韭菜盒子，凉的，硬了，但没坏。油纸下面压着张照片，他抽出来一看，瞳孔骤缩。
照片上，是楚无涯和一个年轻人。年轻人穿白大褂，戴眼镜，笑得腼腆。背景是实验室，墙上贴着星图，桌上摊着图纸。楚无涯勾着年轻人的肩，笑得没心没肺，另一只手比着“耶”。
照片背面有字，楚无涯的狗爬体：“和陈默的合影。这小子后来疯了，可惜。柜子密码是你生日，就知道你会用血开锁。韭菜盒子是李婶三百年前做的，加了防腐咒，能吃。吃完，柜子底下有东西。别告诉主编，他小气，会没收。ps：柜子有自毁程序，打开后三分钟爆炸。你还有两分半。”
林凡：“……”
他迅速吞了韭菜盒子——味道居然还行，就是硬了点——然后撬开柜子底板。底板下是个夹层，里面躺着一本薄薄的册子，封面没字，就画了个歪歪扭扭的韭菜。
翻开第一页，是楚无涯的字：
“菜鸟，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我失败了，死了，或者散了。别哭，师父我不爱看人哭。柜子底下有本日记，是我当年在总部当顾问时写的。里面有些东西，主编不想让人知道。你看完，自己决定怎么办。记住，不管选哪条路，韭菜盒子都得趁热吃。凉了伤胃。”
第二页开始，是日记正文。字迹潦草，涂改很多，像在极度匆忙或恐慌中写下的。
“新历元年3月7日。入职总部第一天。主编是个笑面虎，陈默是个书呆子。食堂的韭菜盒子是凉的，差评。”
“3月15日。陈默偷偷告诉我，总部在搞‘方舟计划’。我不信，他给我看了图纸。操，他们真想造那玩意儿。”
“4月1日。愚人节，主编开玩笑说要把我调去扫厕所。我笑不出来，因为陈默说，‘方舟’的能源核心，需要地龙魂。全三界，地龙只剩三条。一条在老龙王那，一条在归墟，还有一条…在我身体里。”
“4月30日。陈默失踪了。主编说他调去了外勤部，但我知道他去了哪。‘方舟’的建造地，编号0-07世界，一个被格式化的废墟。他们要拿他做实验，测试‘方舟’的兼容性。我偷了通行证，明天去救人。”
日记在这里中断了几页，再往后，字迹更乱，页面上有深褐色的污渍，像血。
“5月5日。我迟了。陈默…没了。‘方舟’启动需要祭品，他们选中了他。我去的时候，只剩一张人皮，和一副眼镜。主编说，这是必要的牺牲。我去他妈的牺牲。”
“5月6日。我偷了‘方舟’的图纸，藏在韭菜盒子里。主编在找我，我得逃。去青溪镇，那里是盲区，总部监测不到。带上陈默的眼镜，也许…还有用。”
“最后一页。菜鸟，如果你看到这，说明主编还没抓到我。但快了。‘方舟’计划没停，他们还在找地龙魂。你身体里有我的本源，也算半个地龙，小心。图纸在眼镜里，用龙血激活。怎么用，你自己想。师父只能陪你到这了。另外，李婶的韭菜盒子配方我改过了，加了点东西，吃了能暂时屏蔽总部追踪。省着点用，就一盒。再见，或者不见。”
日记到此结束。林凡合上册子，手在抖。柜子开始发烫，自毁程序启动了。他抓起眼镜和册子，冲出档案室。刚跑到楼梯口，身后传来闷响，柜子炸了，火光吞没了整间档案室。
警报响起，脚步声从四面八方涌来。林凡把册子塞进怀里，眼镜戴上，低头往下跑。跑到一层时，撞上个人。
是9527。他扶住林凡，低声说：“这边。”拉着林凡拐进紧急通道，七绕八绕，从后门溜出总部，塞给他一张传送符。
“主编在开会，还有十分钟结束。快走，别回头。”
林凡捏碎传送符，光吞没他前，听见9527最后一句：
“陈默没死。他在‘方舟’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