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用不了。”山说，“师父的魂种，被我污染了。用它们启动‘方舟’，‘方舟’会变成…大号韭菜盒子，除了香，没别的用。”
主编终于失态了。他一把攥碎折扇，碎片化作光点消散：“楚无涯！你死了还要算计我！”
“他算计的不是您。”山的声音低下来，带着疲惫，“他算计的，是这该死的命运。”
山下，庙会还在继续。虞姬唱到“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霸王在哭。哭声传到山上，被风扯碎。
主编沉默良久，转身要走。
“主编。”山叫住他。
“还有事？”
“韭菜盒子，真不吃一个？李婶手艺，三百年老字号。”
主编背影僵了僵，没回头，踏空而去。
山恢复平静。金光收敛，树木缩回，溪流归位。庙宇重新立起，神像完好如初，只是手里托的韭菜盒子没了，换成了一捧土。
林凡从土里“长”出来，浑身赤裸，但眼里有山的光。他走到神像前，摸了摸那捧土，土里冒出嫩芽，是韭菜。
夜枭从废墟里钻出来，灰头土脸，骂骂咧咧：“菜鸟你疯了？！说好的掀桌，你直接把房子拆了？！”
“没拆，重组了一下。”林凡随手扯了片芭蕉叶裹身上，“怎么样，帅不帅？”
“帅个屁！你现在是山了！山！不能动！不能吃韭菜盒子！不能送外卖！你活着还有啥意思？！”
“能啊。”林凡走到庙外，抬脚，地上升起一块石板托住他。他往前走，石板一路铺到山下，像自动扶梯。“你看，这不就能动了？”
夜枭目瞪口呆。
山下，社日正酣。李婶的流水席吃到第三轮，王婆的豆腐脑见了底，周小凡的《霸王别姬》唱到乌江自刎，台下哭成一片。
林凡走到戏台边，周小凡刚抹完泪，看见他，愣了：“林、林先生？您不是在山神庙受香火吗？”
“受完了，下来蹭口饭吃。”林凡很自然地在席上坐下，抄起筷子夹了块红烧肉，“李婶，肉炖老了。”
李婶从厨房探头，眼圈还红着——刚哭完霸王——一看是他，笑骂：“有的吃还挑！嫌老别吃！”
“吃，怎么不吃。”林凡扒了两口饭，抬头看戏。台上，霸王抹脖子了，虞姬跟着抹了，戏完了。台下掌声雷动，铜板雨点般扔上去。
周小凡鞠躬谢幕，下台来，挨着林凡坐下，小声说：“林先生，我刚在台上，看见山神庙那边金光大作，是您显灵了？”
“嗯，显了。”林凡给他夹了块肉，“吃你的，别瞎打听。”
周小凡嘿嘿笑，埋头扒饭。
夜枭蹲在林凡肩头，看傻了。它用尾巴戳戳林凡：“菜鸟，你现在…到底是啥？”
“山啊。”
“山能吃饭？”
“山为什么不能吃饭？”林凡理直气壮，“山吃土，吃水，吃阳光雨露。我吃饭，一个道理。”
“那你还能送外卖不？”
“能啊。”林凡指指脚下，“我让山长腿，自己跑去送。”
夜枭彻底无语，把脑袋埋翅膀里，装死。
社日闹到半夜才散。林凡帮忙收了摊，刷了碗，送了醉醺醺的王婆回家，又陪周小凡走了段夜路。回山时，月已中天。
庙里，那捧土上的韭菜芽，长到了三寸高。绿油油的，在月光下发光。
林凡蹲下，摸了摸嫩芽。芽儿抖了抖，蹭他手指。
“师父，”他轻声说，“我变成山了。您这后手，够狠。”
芽儿又抖了抖，像在笑。
夜枭跳上供桌，舔爪子：“接下来咋办？主编肯定不会罢休。”
“他知道他输了。”林凡躺下，地上自动长出草垫，柔软如床，“‘方舟’启动不了，他得想别的法子逃。在他想出法子前，咱们过咱们的日子。”
“啥日子？你都是山了，还能过啥日子？”
“山的日子啊。”林凡闭眼，嘴角勾起，“春天开花，夏天结果，秋天落叶，冬天睡觉。闲了听鸟叫，闷了看云飘。饿了…让李婶给我上供韭菜盒子。”
夜枭翻白眼：“你想得美。”
“不想美点，怎么对得起师父的算计？”林凡翻身，面朝那捧土，“睡了。明天还要早起，给王婆送豆腐呢。”
“你送？”
“我让山送。”
夜枭不说话了。它跳下供桌，窝在林凡身边，尾巴盖住他眼睛。
月光洒进庙里，照着那捧土，照着土里的韭菜芽，照着草垫上睡得四仰八叉的“山”，和它怀里蜷成一团的猫。
庙外，风过山林，沙沙作响，像在哼歌。
哼的是《霸王别姬》的调，但词改了，改成：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韭菜盒子兮奈若何。”
山，笑了。
在梦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