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喉咙发干，伸手想抱他，又不敢。眼前的小山，熟悉又陌生。
小山却主动抱住他的腿，把小脸贴上去，蹭了蹭：“爹，我做了个梦。梦里，爷爷教我写字，奶奶给我唱歌，还有个坏老头，总想抓我。”
“坏老头…是主编？”
“嗯。”小山点头，松开他，看向漩涡深处。暗金色的瞳孔里，倒映出无数画面：主编在实验室调试“方舟”，在星图前推演，在黑暗中冷笑…“他想用我，启动‘方舟’，逃到新世界。但‘方舟’是坏的，缺了最重要的一块。”
“缺了什么？”
“心。”小山说，“‘方舟’没有心，只有程序。没有心的船，开不到任何地方，只会…迷失在虚空里。”
他从怀里掏出个东西，递给林凡。是个韭菜盒子，缩小版的，只有核桃大，但栩栩如生，连表面的油光都清晰可见。
“这是…”林凡愣住。
“爷爷留下的。”小山轻声说，“他说，如果有一天，我控制不住力量，就吃了它。我吃了，就想起了很多事…想起了我是谁，想起了爷爷是谁，也想起了…‘方舟’真正该去的地方。”
“该去哪？”
小山没回答，他转头看向老龙。老龙已经恢复成龙形，但虚弱不堪，瘫在漩涡边缘，喘息如雷。小山走过去，小手按在老龙额头。
“龙爷爷，谢谢您。但您该休息了。”
金光从小山掌心涌出，渗入老龙身体。老龙鳞片下的金红色迅速褪去，痛苦平息，眼神恢复清明。它看着小山，龙眼里满是复杂。
“你…全想起来了？”
“嗯。”小山收回手，“所以，我要走了。”
“走？去哪？”
“去我该去的地方。”小山转身，看向林凡，笑了笑。那笑容，竟有几分楚无涯的狡黠，“爹，帮我给奶奶带句话：就说，小山长大了，要去上学了。等放假，就回来看她。”
“上学？上什么学？去哪上？”林凡急了，一把抓住他。
小山没挣脱，只是仰头看他，暗金色的瞳孔里，有星辰在流转：“去‘方舟’上。那艘船，缺个船长。我去当船长，开它去…接爷爷回家。”
“接你爷爷？楚无涯？可他已经…”
“散了，但没散干净。”小山指向林凡胸口，“爷爷最后一点魂，在您心里。我要开‘方舟’，去虚空深处，把散掉的魂，一点一点捡回来。就像…奶奶捡韭菜叶子，慢慢攒，总能攒够一盘饺子。”
林凡愣住，手不知不觉松开。小山退后两步，对他挥挥手，又对老龙挥挥手，最后看向夜枭。
“猫叔，谢谢您陪我玩。下次回来，给您带鱼干，归墟特产的，特别香。”
夜枭眼睛红了，别过头：“谁、谁要你的鱼干…”
小山笑了，笑声清脆。他转身，踏空走向漩涡深处。每走一步，身体就长大一分，五岁，十岁，十五岁…走到漩涡中心时，已是个挺拔少年，青衣黑发，眉眼俊朗，活脱脱另一个楚无涯。
他停步，回头，最后看了林凡一眼。眼神里有依恋，有不舍，但更多的是决绝。
“爹，保重。告诉奶奶，韭菜盒子，等我回来再吃。”
说完，他纵身一跃，跳进漩涡之眼。
“小山！”林凡嘶吼，冲过去，但漩涡已经闭合。归墟之眼恢复平静，深黑如墨，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有一枚金色的韭菜盒子，静静悬浮在漩涡上方，缓缓旋转。
老龙挣扎着游过来，龙须颤抖：“他…他把自己的地龙本源，和‘方舟’核心融合了。从今往后，他就是‘方舟’，‘方舟’就是他。他要驾驶那艘船，去虚空深处，寻找楚无涯散落的魂…”
林凡盯着那枚韭菜盒子，伸手，接住。盒子很轻，但很暖，像小山的手。
“他…还会回来吗？”
“不知道。”老龙摇头，“虚空无边，魂如尘埃。找不找得到，看运气。但…那是他的选择。楚无涯的孙子，楚无涯的徒弟，楚无涯的…传承。”
它叹口气，龙尾轻摆，卷起林凡和夜枭，向海面升去。
“回去吧。青溪镇需要你，苏晴在等你。小山的路，让他自己走。你的路，还在脚下。”
海面破开，阳光刺眼。林凡站在沙滩上，手里攥着那枚金色韭菜盒子，看着平静如初的归墟海，久久不语。
夜枭蹲在他肩头，小声说：“菜鸟，我们现在…”
“回家。”林凡转身，大步往回走，“包韭菜盒子，等小山放假。”
“可他…”
“他会回来的。”林凡握紧盒子，眼神坚定，“因为他答应了他奶奶，要回来吃韭菜盒子。我儿子，说话算话。”
海风吹过，扬起他的衣角。沙滩上，脚印深深浅浅，通向远方，通向家。
远方，归墟深处，虚空之中。
一艘巨大的、梭形的银白色飞船，正缓缓驶向黑暗深处。船头，青衣少年负手而立，暗金色的瞳孔里，倒映着无尽星辰。
他身后，控制台上，一枚金色的韭菜盒子静静躺着，散发着温暖的光。
少年伸手，轻触盒子，嘴角勾起一抹笑。
“爷爷，等我。爹，奶奶，猫叔…等我回来。”
“等我带爷爷回家，等我们…一起吃韭菜盒子。”
飞船加速，没入虚空，消失不见。
只有星光，永恒闪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