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黄金竖瞳的虚影缓缓散去，天道威压却依旧沉甸甸地压在心头，如同无形枷锁，比那万载玄冰封印更令人窒息。
四千八百万……上品灵石？
厉千尘盯着那催收员手中玉板上闪烁的、冰冷无情的数字，古老的魔心罕见地抽搐了一下。即便在他统御魔道、富拥血海魔山的最鼎盛时期，这也是一笔能让他稍稍侧目的庞大资源。
而现在，他刚破封，身无长物，魔元枯竭，连撕碎眼前这只嗡嗡叫的蝼蚁，都要先掂量一下那翻倍的罚金。
“看清楚了？”那催收员见他沉默，胆子又壮了几分，将玉板往前又递了递，几乎要戳到厉千尘脸上，语气带着一种程式化的傲慢，“天道认证，铁证如山！厉先生，你是现在支付，还是选择分期？”
厉千尘缓缓抬眼，猩红的魔瞳里没有怒火，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幽寒，仿佛能冻结人的神魂。那催收员被这目光一刺，手猛地一抖，玉板差点脱手。
“本尊，”他的声音沙哑，一字一句，像是从冰碴里磨出来，“何时，向谁，借过这笔债？”
“嘿！你想赖账？”催收员像是被踩了尾巴，声音陡然拔高，手指在玉板上飞快滑动，“自己看！贷款合同附件！这是上古时期，由您的全权代理人——心魔大誓缚者‘魇祷’，代您与当时刚刚重组成立的天道银行前身‘三界钱庄’签署的！用途明细写得清清楚楚！”
玉板上光芒一闪，浮现出更多密密麻麻的古怪字符，还附带了一个不断扭曲、散发出微弱心魔气息的古老符文印记——那确实是魇祷的本源心魔印记，做不得假。
厉千尘想起来了。好像是有那么回事。当年与仙界大战前，魇祷确实提过，说什么要未雨绸缪，给兄弟们买个保障，顺便筹点款子以战养战……他当时杀得兴起，只挥挥手让魇祷全权处理……
谁他妈能想到，这厮所谓的“保障”和“筹款”，是去找个莫名其妙的钱庄借了这么一大笔？！还他妈是用他的名义！
魇祷呢？那混蛋在哪？！
厉千尘神念下意识铺开，却只在这稀薄污浊的空气中捕捉到一丝早已消散殆尽的、属于魇祷的微弱怨念——那家伙，显然在万古前的那场终极大战里，就已经灰飞烟灭了。
死得真他妈干净！留下这滔天巨债！
催收员看着厉千尘变幻的脸色，嗤笑一声：“看来是想起来了。厉先生，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魇祷大人虽已身死道消，但他是您的代理人，这笔债务自然由您这位主债务人承担。根据《三界金融债务继承法》第三章第五条……”
“闭嘴。”厉千尘打断他，声音里透着一丝压抑的暴躁。他目光扫过周围——那狭窄的街道，穿梭的铁盒子，俗艳的广告牌，还有远处几个探头探脑、穿着怪异、气息弱得可怜的“凡人”……
这一切都让他极度不适，更深处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荒谬感和……警惕。
仙界那帮老对头，知道这个鬼地方吗？知道这笔债吗？
这会不会是另一个更精巧、更恶毒的陷阱？用巨额债务捆住他，让他疲于奔命，最终耗尽心力而亡？甚至……这整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都是某种针对他的庞大幻术？
但嘴角那丝天道反噬留下的微甜血迹，和心头依旧沉甸甸的契约威压，都在冰冷地告诉他，这不是幻术。
天道为证，欠债还钱。赖账，是真的会被天道彻底抹杀，连九幽都去不成。
“啧，看来你是真拿不出现钱了。”催收员上下打量着他那身破碎古老的魔袍，眼神鄙夷，“也行。银行早有预案。给你两个选择：一，神魂打入九幽血矿，挖矿一万年抵债；二，接受银行提供的‘再就业帮扶’，分配工作，以工抵债。”
挖矿一万年？以工抵债？
厉千尘额角那暗紫色的魔纹微微跳动，周身弥漫出一丝极其危险的气息。通道口的温度骤然下降，地面甚至凝结起一层薄薄的黑霜。
那催收员激灵灵打了个寒颤，猛地后退一步，色厉内荏地尖叫：“你想干什么？！警告你别乱来！天道盯着呢！攻击催收员罪加一等！”
厉千尘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那甜腻的辣条味混着污浊空气灌入肺腑，让他恨不得立刻将这方天地都碾碎。
但，不能。
天道在上。
他纵横一世，何曾受过这等窝囊气！
良久，他缓缓睁开眼，眸中血光尽敛，只剩下死水般的沉寂，却比之前的暴戾更加骇人。
“说。”一个字，冰冷彻骨。
催收员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道：“根据你的资质评估，以及当前就业市场的需求……银行决定，分配你到‘寰宇众生集团’下属的‘美味斋’食品加工坊，进行……进行辣条的生产与销售工作。所有收入，扣除基本生存点数后，强制用于偿还债务。”
辣条？
生产与销售？
厉千尘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远处那面墙上，那个举着油亮红棍状物、笑得像个傻子似的幼崽广告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