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旨意,如同晴天霹雳,精准地劈在了嘉嫔最致命的弱点上。她工于心计,争宠夺利,所做的一切,归根结底都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四阿哥能有个好前程。如今,皇帝竟直接夺走了她的儿子!
当传旨太监到达时,嘉嫔原本还强作镇定,听到“褫夺抚养之权”几个字时,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魂魄。她第一次感觉到了灭顶的恐惧和绝望。
“不!不可以!把四阿哥还给我!皇上!我要见皇上!”嘉嫔疯了一般扑上来,想要抢夺那明黄的圣旨,眼泪纵横,发髻散乱,往日的心机与狠辣在此刻荡然无存,只剩下一个母亲失去孩子的本能疯狂。
然而,圣意已决,任凭她如何哭喊、挣扎、哀求,都无法改变结局。四阿哥最终还是被乳母嬷嬷抱着,在一片哭嚎声中,离开了生母的宫殿,送往了娴妃处。
皇帝站在养心殿的窗边,看着远处宫檐,目光深沉。他处置嘉嫔,并非全然为了魏璎珞讨公道,更是为了杀鸡儆猴,敲打所有对皇后心怀不轨的人。他必须用最严厉的方式告诉后宫所有人——皇后,是他不容触碰的底线。
任何试图伤害皇后的人,都将付出承受不起的代价。弘晓的荒唐他可以容忍一时,但危及皇后的苗头,必须第一时间彻底掐灭。
长春宫内,气氛肃穆。皇后端坐于正殿主位,面容沉静,眼底却带着一丝难以消散的疲惫与后怕。她刚刚以雷霆手段处置了那个被嘉嫔收买、暗中传递消息的太监。人虽已拿下,但那种被信任之人背叛、宫中耳目无处不在的寒意,却久久萦绕在心间。
“璎珞,这次……委屈你了。”皇后看向站在下首的魏璎珞,语气温和带着歉意,“本宫也没想到,嘉嫔的手竟然伸得这样长。好在皇上明察秋毫,也已处置了嘉嫔,夺了她抚养四阿哥的权责,总算为你讨回了些公道。”
魏璎珞垂首敛目,恭敬地回道:“娘娘言重了,奴婢受些委屈不算什么,只要娘娘安然无恙,长春宫清净,奴婢就心安了。”
她话说得恭顺,但皇后与她相处日久,怎会听不出那平静语调下隐藏的波澜?皇后轻轻叹息一声,她深知魏璎珞的聪慧剔透。
“璎珞,在本宫面前,不必强撑。”皇后走下座,来到魏璎珞面前,拉起她的手,触感微凉,“你心里是否在想,皇上处置嘉嫔,并非全然为了你受的委屈?而是因为嘉嫔意图撼动长春宫,触及了皇上的底线,加之其德行有亏,不配为四阿哥之母?”
魏璎珞指尖微颤,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低声道:“奴婢不敢妄揣圣意。”
皇后看着她低垂的睫毛,心中了然,更是怜惜:“至于弘晓贝勒……他是世袭罔替的铁帽子王,祖上功勋卓着,在宗室中影响深远。皇上纵有不满,为了朝局安稳,为了皇家颜面,有时候……也不得不权衡妥协。并非是你所受的委屈不重要,而是身处其位,有太多的不得已。”这番话,既是解释,也是安慰,更带着几分她自己身处其中的无奈。
魏璎珞终于抬起头,眼中神色复杂,有理解,有清醒,也有一丝难以掩饰的涩然:“娘娘的意思,奴婢明白。在这紫禁城里,奴婢一条微命,比不得皇家颜面,比不得朝局安稳。奴婢……早已习惯了。”
她说“习惯了”,可那微微泛红的眼圈和紧抿的嘴唇,却泄露了她心底的意难平。她可以机警地破解阴谋,可以冷静地分析利害,甚至可以面对敌人的陷害而不色变。但这份源自权力碾压的、赤裸裸的不公,以及皇帝那看似公正实则偏袒的处置,依旧像一根细刺,扎在她心上。她不怕明刀明枪的争斗,却难免为这种身为棋子、轻若鸿毛的委屈感到心寒。
皇后见她如此,心中更是不忍,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好孩子,你的聪慧,你的坚韧,本宫都看在眼里。在这深宫之中,保全自己已是不易,你却能屡次破局,已非常人所能及。记住,无论外界如何,在这长春宫内,本宫总会护着你几分。”
魏璎珞看着皇后真诚而温和的目光,心中的那份冰凉稍稍被驱散了些。娘娘,你还是如上一世那般处处回护着奴婢,这一世换我来护着你还有傅恒。她深吸一口气,将翻涌的情绪压下,重新露出一个看似轻松的笑容:“奴婢谢娘娘回护。娘娘放心,奴婢不会因此消沉。路还长着,奴婢会跟着娘娘,好好学,好好走。”
只是,在她低眉顺眼告退,转身离开大殿的那一刻,眼底深处那抹倔强与清醒,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亮。她不会沉溺于委屈,但这份清醒的认知,会让她更清楚地看清脚下的路,以及……未来该如何走下去。皇家的颜面?朝局的安稳?总有一天,她要让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知道,即便是微末如尘的宫女,她的尊严和委屈,也重过千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