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秀宫内,浓郁的墨香与清雅的兰香交织,却压不住主人眉宇间的那股躁意。高贵妃斜倚在铺着软缎的美人榻上,纤纤玉指间夹着一支上好的狼毫笔,面前宣纸上,几笔兰草的雏形刚显,叶片却带着几分不驯的凌厉,不似空谷幽兰,倒像带刺的荆棘。
才勾勒片刻,她便失了耐性,随手将笔掷入一旁的青玉笔洗,墨色瞬间在清水中晕开,如同她此刻烦乱的心绪。
“无趣!”她轻嗤一声,美目扫过画上兰草,满是嫌弃,“摆着不能吃,看着不解闷,风一吹就倒,装什么清高!依本宫看,还不如御菜园里的韭菜,至少还能炒个鸡蛋,有点用处!”
她自幼被家族精心培养,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可她偏偏最厌烦这些束缚心性的东西。在她看来,那些所谓的风雅,不过是套在贵女身上的又一层枷锁,远不如戏台上那酣畅淋漓的唱念做打来得真实痛快。只有披上戏服,描画脸谱,她才能暂时挣脱“高贵妃”的身份,做一回肆意妄为的“自己”。
正无聊得快要生出倦意时,贴身宫女引着纳兰淳雪悄步走了进来。
“娘娘万福。”纳兰淳雪规规矩矩地行礼,眼角眉梢却带着一丝按捺不住的兴奋。
高贵妃懒懒地抬了抬眼皮,没什么兴致:“什么事?”
“娘娘,刚得的消息,长春宫那个魏璎珞,不知怎么触怒了皇后娘娘,已经被打发去辛者库做苦役了!”纳兰淳雪压低了声音,却难掩其中的幸灾乐祸。
“魏璎珞?”高贵妃漫不经心地用指尖拨弄着榻边垂下的流苏,“就是那个张牙舞爪,害得裕太妃‘遭了天谴’的小宫女?”她语气带着讥讽,显然对所谓的“天谴”之说嗤之以鼻。“去了辛者库?呵,倒是省得本宫费心了。”
她对此并不十分在意,一个宫女而已,是死是活,还入不了她的眼。
纳兰淳雪见状,忙上前一步,声音更低了,带着蛊惑的意味:“娘娘,您细想啊!那魏璎珞可是皇后身边最得力、也最大胆的一条疯狗!如今这条疯狗被拔了牙,赶出了长春宫,皇后身边可就只剩下尔晴、明玉那些不成气候的了……”
高贵妃拨弄流苏的手指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光芒。
纳兰淳雪趁热打铁,继续道:“没了魏璎珞这个悍不畏死的挡箭牌,皇后娘娘就如同失了最锋利的一把刀,往后……娘娘您若想再做些什么,岂不是容易多了?”
这话,真正说到了高贵妃的心坎里。她与皇后分庭抗礼多年,彼此制衡,那个魏璎珞虽然身份低微,但那股子狠劲和不管不顾的聪明,确实几次三番让她觉得碍事。如今这块绊脚石竟被皇后自己搬开了?
高贵妃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艳丽而冰冷的笑容,如同淬了毒的牡丹。她终于提起了点兴致,慵懒地坐直了身子,目光投向长春宫的方向,带着毫不掩饰的算计和跃跃欲试。
“说得不错……”她轻声慢语,指尖在榻沿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没了最锋利的爪牙,本宫倒要看看,咱们这位贤德温婉的皇后娘娘,还能不能一直那么……运筹帷幄。”
她心情忽然好了起来,甚至轻轻哼起了几句昆曲的调子,婉转的戏腔在储秀宫内幽幽回荡,与那未完成的兰草图、以及空气中弥漫的阴谋气息,形成一种诡异而危险的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