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只有魏璎珞自己知道,有些东西,从她问出那个问题、得到那个答案起,就已经不一样了。一道无形的、冰冷的裂痕,已然在他们之间悄然产生。前世的阴影如同幽灵,盘旋在这片星空之上,提醒着她,改变命运的艰难,以及身边这个人,未来可能成为的最危险的敌人。
这一声“哥”,叫得比她想象中,还要沉重千百倍。
御花园的芍药开得正盛,秾丽娇艳,却不及高贵妃一身绯红宫装夺目。她扶着宫女的手,慢悠悠地赏着花,眼角眉梢带着惯有的慵懒与傲气。恰在此时,瞧见娴妃那拉氏从另一条小径款款而来,一身月白,素净得近乎寡淡。
高贵妃红唇一勾,语带讥讽,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遭侍立的宫人隐约听见:“哟,这不是娴妃妹妹吗?不在长春宫陪着皇后娘娘说话解闷,怎么有闲心到这园子里来了?也是,皇后娘娘如今金贵,怕是也没那么多空闲时时听人奉承了。”
娴妃闻言,脚步未停,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温婉得体的浅笑,走到近前,微微颔首:“高贵妃姐姐安好。皇后娘娘凤体安康,乃六宫之福,妹妹心中感念,自当时常探望,略尽心意罢了,谈不上奉承。”
“感念?心意?”高贵妃嗤笑一声,纤长的护甲轻轻划过一朵开得最盛的芍药花瓣,动作优雅,却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破坏欲,“是啊,如今皇后娘娘圣眷正浓,又即将为皇上添一位嫡子,这福气……可不是谁都能有的。妹妹这般早早地投诚,将来皇后娘娘诞下皇子,母凭子贵,地位更是稳如泰山,妹妹这份‘从龙之功’,想必也能换个长久安稳了。”
她这话看似认同,实则将娴妃定位成了攀附皇后、谋求私利的小人。
娴妃眼底闪过一丝冷意,面上却不动声色,她抬起眼,目光扫过高贵妃艳丽逼人的脸庞,语气依旧轻柔,却像羽毛般轻轻搔刮着对方最敏感的神经:
“姐姐说笑了。妹妹人微言轻,只求安稳度日,岂敢妄图什么功劳。只是……”她话音微顿,仿佛不经意般叹道,“这后宫姐妹,说到底都是伺候皇上的。如今皇后娘娘有孕,皇上怜惜,常去长春宫探望。待日后小阿哥出生,皇上的一颗心,怕是更要系在长春宫了。到那时,这六宫上下,眼里心里只怕都只有皇后与小阿哥,我们这些旧人……唉,只怕连远远望一眼圣颜都难了,更遑论其他?姐姐说,是不是这个理?”
她的话语如同淬了毒的蜜糖,看似感慨,实则句句都在暗示:一旦皇后生下健康的嫡子,乾隆的注意力将彻底被长春宫占据,她高贵妃如今这点恩宠,届时将荡然无存,在这后宫中将再无立足之地!
高贵妃脸上的慵懒笑意瞬间僵住,捏着花瓣的手指猛地收紧,将那娇嫩的花瓣碾碎,汁液染红了她的指尖。娴妃的话,像一根毒刺,精准地扎进了她心底最深的恐惧和嫉妒!
她不能容忍!不能容忍任何人的风头盖过她,更不能容忍将来有一个嫡子,将她和她可能有的孩子永远踩在脚下!
看着高贵妃骤然变冷的眼神和紧抿的红唇,娴妃知道,自己的话已然奏效。她不再多言,只微微福了一礼,语气依旧温婉:“妹妹不打扰姐姐赏花了,先行告退。”
说完,她转身离去,素净的背影在姹紫嫣红的花园里,显得格外沉静,却也格外深沉。
高贵妃死死盯着娴妃离去的方向,胸口剧烈起伏,那被碾碎的花汁如同她心头滴落的毒液。她猛地转身,对贴身宫女厉声道:“去!把纳兰淳雪给本宫叫来!立刻!马上!”
宫女被她眼中迸发的狠厉吓得一颤,连忙应声,小跑着去了。
高贵妃站在繁花似锦的园中,却只觉得周身寒意森森。阳光照在她华美的衣袍上,反射出冰冷的光泽。她绝不能坐以待毙!绝不能让皇后顺利生下那个孩子!
纳兰淳雪很快就脚步匆匆地赶来,脸上带着惯有的谄媚与机警:“娘娘,您唤奴才?”
高贵妃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不能再等了!必须想办法……绝不能让长春宫那位,把孩子生下来!”
纳兰淳雪眼中精光一闪,立刻压低声音:“娘娘放心,奴才……早有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