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秀宫内,高贵妃(高答应)独自对着铜镜,镜中的女子容颜依旧娇艳,眼角眉梢却染上了疯狂的恨意与决绝。父亲高斌那冷漠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在她的心上。
“只要我高宁馨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可能让她们进宫!”
“等你有了能力再说吧……”
能力?在这深宫之中,什么是能力?帝王的宠爱就是最大的能力!既然父亲不仁,就休怪她不义!她宁可豁出一切,哪怕是用最不堪的方式,也绝不能让继母和那两个贱婢得意!
一个大胆而疯狂的念头在她心中成型。她宁愿在帝王心中留下最后一抹浓烈的色彩后死去,也绝不容许自己像残花般在这冷宫里默默凋零,还要眼睁睁看着仇人之女登堂入室!
她精心挑选了一个皇帝批阅完奏折,通常会经过御花园散心的傍晚。暮色四合,华灯初上,御花园的凉亭附近,隐隐传来幽咽婉转的戏曲声,唱的正是那出当年让她一鸣惊人、获得圣眷的《贵妃醉酒》。
皇帝循着这熟悉又久违的唱腔走去,只见凉亭中,一个身着素雅宫装、未施太多粉黛的女子,正手执酒杯,且歌且舞。她身段依旧柔美,唱腔依旧动人,只是那眉眼间的风情,不再是当年的娇憨明媚,而是染上了浓得化不开的哀愁与醉意。正是被禁足的高氏!
“……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玉兔又早东升……”她嗓音微哑,眼波流转间带着迷离的水光,脚步虚浮,仿佛真的醉了七八分。这一幕,与多年前那个在王府宴席上、以一曲《贵妃醉酒》惊艳了他的少女身影,微妙地重叠起来。
皇帝的脚步顿住了。这么多年,他对高贵妃的张扬跋扈时有不满,但要说完全没有感情,那也是假的。毕竟,这是陪伴了他多年,也曾给他带来过无数欢愉的女人。此刻见她这般落魄、哀婉的模样,听着这熟悉的曲调,心中不免生出几分物是人非的感慨和一丝怜惜。
高贵妃似乎才“发现”皇帝,她停下舞步,醉眼朦胧地望着他,手中的酒杯“啪”地一声掉落在地,碎裂开来。她踉跄着扑到皇帝脚下,抱住他的腿,放声痛哭起来,不再是平日里那种矫揉造作的哭泣,而是带着一种撕心裂肺的委屈和悲伤。
“皇上……皇上……”她泣不成声,眼泪浸湿了皇帝的龙袍下摆,“臣妾错了……臣妾真的知道错了……可是皇上,您知道臣妾心里有多苦吗?”
她抬起泪痕斑驳的脸,借着酒意,将埋藏心底多年的伤痛尽数倾泻:“当年……当年我娘尸骨未寒,棺椁还停在堂上……我爹……我爹他就迫不及待地迎了新人进门!他眼里只有他的仕途,只有他的新欢,何曾有过我娘,何曾有过我这个女儿?!”
她哭得浑身颤抖,话语断断续续,却字字泣血:“如今……如今臣妾不过是一时失势,他……他不想着帮臣妾,反而……反而盘算着要把那女人的两个女儿也送进宫来!皇上!她们若是进来了,哪里还有臣妾的活路?我娘在九泉之下,又如何能瞑目啊!”
这番哭诉,半真半假,却成功地勾起了皇帝的同情心。他想起高斌确实在发妻丧期不久便续弦,此事当年也曾惹人非议。再看眼前哭得几乎晕厥的高氏,哪里还有半分往日嚣张的模样,分明就是个被家族抛弃、无依无靠的可怜女子。
皇帝叹了口气,弯腰将她扶起,语气缓和了许多:“好了,别哭了。朕竟不知,你心中还藏着这般苦楚。”
高贵妃依偎在皇帝怀中,抽噎着,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皇上……臣妾什么都不求了,只求皇上……不要答应父亲……不要让她们进宫……臣妾求您了……”
美人泪眼,哀婉恳求,加之对往昔情分的追忆,皇帝的心终究是软了。他轻轻拍着高贵妃的背,承诺道:“放心吧,朕答应你。你父亲那边,朕自有分寸。你那两个妹妹,朕不会让她们入宫。”
听到这句承诺,高贵妃心中一块大石落地,知道自己这场破釜沉舟的“戏”,赌赢了!她伏在皇帝怀中,嘴角在无人看见的角度,勾起了一抹冰冷而诡异的弧度。
父亲,你想抛弃我?没那么容易!只要我高宁馨还能抓住皇上的心,你就休想如愿!
这一夜,皇帝宿在了储秀宫。虽然高贵妃的位份并未立刻恢复,但禁足之令显然已名存实亡。后宫众人再次见识到了这位昔日贵妃的手段,也明白了,只要帝王心中还有一丝旧情,这宫里的风向,就随时可能改变。
储秀宫内,烛火昏黄。高贵妃(虽未复位,但待遇已悄然改变)借着未散的酒意,伏在皇帝怀中,哭得梨花带雨,将这些年对父亲的怨、对继母的恨、以及内心深处那点对帝王恩宠不再的恐惧,演绎得淋漓尽致。她不再是那个咄咄逼人的贵妃,只是一个需要依靠的、受了委屈的女人。
皇帝看着她这般模样,想起她初入王府时的明媚娇俏,想起她多年来陪伴在侧的点点滴滴,心中那根名为“旧情”的弦被狠狠拨动了。是啊,纵然她千般不好,万般错处,终究是陪伴自己多年的枕边人,没有爱情,也有几分习惯性的怜惜。他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着她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