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笑容干净、纯粹,带着不谙世事的明朗,与段云深那种深不可测的冰冷、顾言澈的精密漠然、顾言希的诡谲危险,都截然不同。像是一道突如其来的、温暖的阳光,猝不及防地照进了李秀杰冰冷黑暗的心湖。
李秀杰愣了一下,看着他递过来的小袋子,又看了看他真诚明亮的眼睛,心中的警惕稍微放松了一些,接过袋子,低声说了句:“谢谢。”
她的声音带着哭过后的沙哑,更添了几分脆弱。
“不客气!”祁逸川挠了挠头,笑容更大了些,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他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和微红的眼眶,忍不住问道:“你……你没事吧?是不是不舒服?还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话一出口,他又觉得有些唐突,连忙补充,“那个……我就是随口一问,你别介意啊。”
李秀杰摇了摇头,不想多说,也不想和陌生人有过多牵扯:“我没事,谢谢关心。我先上去了。” 说着,她转身就想走。
“诶,等等!”祁逸川下意识地叫住她。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让她这么快离开。他看着她单薄的背影,脱口而出:“那个……你点的这家馄饨,其实味道一般。我知道附近有家特别地道的,要不要……我请你吃夜宵?就当是……为我的粗心大意赔罪?” 说完,他自己都吓了一跳,脸微微有些发烫。他祁大少爷什么时候需要主动请人吃饭赔罪了?还是请一个刚见面的陌生女孩?
李秀杰停下脚步,有些诧异地回头看他。少年的眼神清澈而热切,没有那些令人不适的打量和算计,只有纯粹的善意和一丝笨拙的殷勤。这种久违的、不带任何目的的善意,让她冰冷的心,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暖意。但理智告诉她,不行。她不能和任何人有过多接触。
“不用了,谢谢。这个就很好。”她晃了晃手中的袋子,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再见。”
说完,她不再停留,快步走向电梯,按了上行键。
祁逸川站在原地,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直到电梯门合上,才有些怅然若失地收回目光。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可笑的外卖员制服,又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一种从未有过的、奇妙的感觉在心间蔓延。他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呢。
鬼使神差地,他走到前台,对着那个还在打瞌睡的前台姑娘,露出一个极具欺骗性的、阳光帅气的笑容:“小姐姐,刚才取外卖的那位……住哪个房间啊?我好像有东西落她袋子里了,很重要的。”
前台姑娘迷迷糊糊地抬头,看到这么帅一张脸,睡意都醒了几分,但职业操守还在:“不好意思先生,我们不能透露客人信息的。”
祁逸川也不气馁,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百元大钞,悄悄塞了过去,眨眨眼:“帮帮忙嘛,真的很重要,我就想确认一下,不会打扰她的。”
前台姑娘犹豫了一下,看了看钞票,又看了看少年那张实在让人难以拒绝的脸,以及他身上“人畜无害”的外卖员装扮,终究是心软了,或者说,是被钞票和颜值说服了。她快速瞥了一眼电脑屏幕,压低声音:“1812。你可别说是……”
“放心!谢谢小姐姐!你真是人美心善!”祁逸川笑得见牙不见眼,转身就跑了出去,连头盔都忘了拿。
他跑到酒店外面,靠在自己的重型机车上这才是他真正的坐骑,外卖电动车只是临时道具,抬头望向酒店12楼的方向,心中充满了莫名的雀跃和期待。1812……他记住了。
而此刻,1812房间内。
李秀杰坐在床边,小口小口地吃着那碗已经有些凉了的、味道确实很一般的馄饨。食不知味。脑海中,却不自觉地浮现出刚才那个外卖小哥阳光灿烂的笑容和清澈的眼神。那样的眼神,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了。在段云深身边,所有人的眼神都带着敬畏、恐惧、算计或谄媚。连她自己,看向镜中的眼神,也早已变得复杂而空洞。
那个少年……看起来那么年轻,那么有活力,像一团温暖而不灼人的火焰。他叫她“小姐姐”,问她是不是不舒服……这种纯粹的、不带任何目的的关心,让她冰冷的心湖,漾开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涟漪。
但随即,她用力摇了摇头,将这个念头甩出脑海。她现在自身难保,朝不保夕,哪有心思去想这些?当务之急,是休息,是规划明天的逃亡路线。
她强迫自己吃完馄饨,洗了个热水澡,换上了干净的睡衣。躺在陌生而坚硬的床上,她瞪大眼睛,望着昏暗的天花板,毫无睡意。身体疲惫到了极点,精神却异常清醒。段云深此刻在做什么?暴怒?派人搜寻?还是……根本无所谓?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从签下离婚协议书、走出“云深居”的那一刻起,她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