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迎祥还在宜川，自出宜川后李自成便已“闯王”自居了。篝火噼啪作响，火星溅在士兵们磨得发亮的刀鞘上，映着一张张被烟熏得黝黑却亮着眼的脸——这些跟着他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弟兄，是他眼下最硬的底气。
李自成将酒壶往石上一墩，酒液晃出几滴溅在火里，滋滋冒响。“我正想问你。”他往前倾了倾身，目光扫过篝火旁蜷缩着睡去的士兵，“潼关折了不少弟兄，剩下的人又冷又饿，再这么耗着，不等明军来追，咱们自己就垮了。”
张献忠忽然笑出声，伸手往西北方向指了指：“闯王，你忘了？西安城里，还住着位富得流油的秦王呢！”他指尖在石上画了个圈，“那朱存枢，占着陕西最肥的地，家里的银子堆得能当城墙，粮仓里的粮食，够咱们弟兄吃上三年！这些年，他眼睁睁看着百姓饿死，看着咱们跟明军拼命，自己却躲在王府里享清福，这样的人，咱们凭什么不找他‘借’点东西？”
李自成瞳孔猛地一缩，握着酒壶的手紧了紧。西安……他怎么会忘？那是陕西的重镇，城高墙厚，若是能拿下西安，不仅能给弟兄们找个安身之所，更能靠着秦王的钱财粮草招兵买马，重整旗鼓。可他随即又皱起眉：“西安守军虽不如潼关精锐，但也有数千人，加上秦王府的护卫，硬攻怕是要吃亏。”
“谁跟你说要硬攻了？”张献忠凑近了些，声音里带着几分狡黠，“我早就派斥候去探了，那秦王是个软骨头，听说咱们在潼关虽败犹勇，早就吓得睡不着觉，连王府的门都不敢出。守军里的不少士兵，都是陕西本地人，家里亲人要么被明军抓了壮丁，要么被藩王逼得卖儿鬻女，心里早憋着股火呢！”
他顿了顿，捡起根枯枝往篝火里一扔，火星腾地窜起：“咱们到了西安城外，先不攻城，就把秦王搜刮百姓、囤积粮草的事往城里一喊，再跟守军说，只要他们打开城门，咱们不仅不杀一个人，还让他们跟着咱们一起分秦王的钱财，让家里人都能吃上饱饭！你想想，那些士兵会帮着秦王挡咱们，还是会帮着咱们打开城门？”
李自成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胸口的郁气像是被这几句话冲散了大半。他站起身，走到篝火旁，看着熟睡中还紧握着刀的士兵，声音变得格外坚定：“好！就去西安！”他转身看向张献忠，“你派人连夜去联络西安城里的义士，让他们在城里接应；我来整顿队伍，明天一早就出发，务必在明军反应过来之前，拿下西安！”
张献忠也跟着站起来，拍了拍李自成的肩膀，两人的目光在篝火映照下撞在一起，满是决绝。“等拿下西安，咱们就把秦王的粮仓打开，让陕西的百姓都来领粮，再竖起‘均田免赋’的大旗，到时候，怕不是有更多人要跟着咱们干！”张献忠笑着说，“到那时，别说一个洪承畴，就是崇祯亲自来，咱们也能跟他好好掰掰手腕！”
李自成仰头又灌了口酒，这次的酒液似乎没那么辛辣了，反而带着股热劲，从喉咙一直暖到心里。他望着西安的方向，夜色虽浓，但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西安城头竖起的义旗，看到了弟兄们吃饱穿暖后重新拿起刀的模样，看到了百姓们围着粮仓欢呼的场景。
篝火旁，士兵们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渐渐醒了过来，一个个睁着眼睛看向李自成和张献忠，眼里满是期待。李自成举起酒壶，高声道：“弟兄们！明天咱们就去西安，拿藩王的银子当军饷，拿藩王的粮食当军粮，让那些欺负咱们的人，好好尝尝咱们的厉害！”
“好！去西安！”“杀了秦王，分他的钱财！”士兵们的呐喊声在夜色里响起，盖过了风声，也盖过了篝火的噼啪声，像一团火，在这寒冷的夜里，烧得越来越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