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知砚罕见地沉默了，喉结滚动了一下，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
他没想好。
陆沉舟何等精明，立刻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调侃：“哟？到了这个地步，还想着你那金贵的面子呢？赶紧说！我时间宝贵，没空跟你磨叽。”
贺知砚抿了抿唇，言简意赅地将刚才与林骄阳的对话，尤其是关于“人间烟火”的部分复述了一遍。
“……我该怎么回复她？”最终，他还是问出了口，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困惑。
陆沉舟在电话那头安静了两秒，随即嗤笑一声，精准地把问题抛了回去：
“别问我。贺知砚，你先问问你自己——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贺知砚垂下眼眸，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这个问题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心底漾开圈圈涟漪。
几秒后，他抬起眼，目光里是前所未有的清晰与坚定：
“我要人。面子，不重要。”
电话那头的陆沉舟闻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低笑起来，语气里带着几分自嘲和欣赏：
“行啊，你小子比我当年果断。要是舅舅当年有你这一半的魄力，现在你表弟估计都能上小学了。”
贺知砚没什么耐心听他追忆往昔，直接翻了个白眼：“舅舅，别感慨了。说正事，赶紧帮忙！”
陆沉舟骂了句“小兔崽子”，却还是抱着怀里的老婆狠狠蹭了几下，才在她带笑的嗔怪声中慢悠悠地起身。
“说吧，又遇到什么情感难题了，我的大外甥？”
贺知砚立刻抓住机会，问出了那个困扰他的核心问题：“我该怎么做？”
“简单。”陆沉舟打了个哈欠，“老祖宗都告诉你了——山不过来，我就过去。”
“什么意思？”
“笨！人家要去那烟火人间，你就不会跟着一起去？她喜欢开店，你就不能去当个保安……哦不，你这张脸当保安太显眼，当个投资人总行吧？四个字，死缠烂打，懂不懂？”
“哦。”贺知砚似乎懂了，但随即眉头又皱了起来，“但是，有个电灯泡在。是我之前要联姻的那个对象。”
陆沉舟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睡得乱糟糟的头发，语气充满了难以置信：
“这种段位的小怪也要我来教？支开！调走！让她去国外出差！给她找个新欢！方法多得是！你这都要问我，当初是怎么在商界混的？！”
车子平稳地驶入贺家老宅，刚停稳，管家张伯便已带着得体的微笑候在车旁。
家主归来，从来都是老宅的头等大事。
然而，令张伯微感意外的是，贺知砚下车后，并未如往常般径直离开，反而站在车门边，没有关门。
他好整以暇地转过身，朝着车内，极其自然地伸出了一只手。
那意思再明确不过。
林骄阳在车内看着那只骨节分明、带着无形压迫感的手，心里飞速权衡。
不能当众下他的面子。
她太了解他了，如果她敢从另一边下车，无视他这“绅士”的举动，他绝对会做出更令人措手不及的事情来。
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绝不能给他任何借题发挥的机会。
她深吸一口气，只能先朝车门方向挪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