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他挺直了那本因病痛而微驼的背，一股凌厉的气势，从他那件不合身的廉价西装下，破体而出，“我叫张烨。从外面来，想同坤哥，倾一笔生意。”
他这句话，掷地有声。
“倾生意？”肥佬聪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夸张地大笑起来，肚子上的肥肉一颤一颤，“就凭你？你知唔知坤哥系边个？你有咩资格同佢倾生意？”（就凭你？你知不知道坤哥是谁？你有什么资格跟他谈生意？）
张烨没有看他，他的目光，始终像两把锥子，钉在刀疤彪的脸上。
“我嘅资格，就系我够胆一个人，行入嚟呢度。”他缓缓说道，“而你哋嘅大佬鬼眼坤，敢唔敢一个人，行出城寨半步？”（我的资格，就是我敢一个人，走进这里。而你们的老大鬼眼坤，敢不敢一个人，走出城寨半步？）
这句话，像一把刀，精准地捅在了所有人的痛处。
鬼眼坤是城寨的王，但他也同样是城寨的囚徒。他身上的怪病，和他得罪过的仇家，让他根本不敢离开这个自己一手建立的黑暗王国。
刀疤彪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按在张烨肩膀上的手，不自觉地，又加重了几分力道。
“你好大嘅胆。”
“胆，一向都系我最大嘅本钱。”张烨的眼神，扫过肥佬聪脖子上那块在灯光下若隐若现的玉佩，然后又回到了刀疤彪的脸上，“我听闻坤哥最近身体唔太好，四处求医问药。我手上，恰好有条方，或者可以医得好佢。”
“你？”肥佬聪的笑声戛然而止，他那双小眼睛里，射出怀疑的光芒。
“信唔信，唔系你哋话事。”张烨说道，“你哋只需要带我去见佢。见唔见，由坤哥自己决定。”
场面，一时间僵持住了。
刀疤彪在飞快地权衡。张烨的出现，太过诡异。他的身手，他的胆量，和他嘴里那句能治好坤哥的“方”，都让他不敢轻易下决定。
就在这时，舞台上的音乐，停了。
小兰一曲舞罢，在满场的喝彩声中，盈盈下拜。然后，她走下舞台，没有理会任何一个试图向她献媚的酒客，径直，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她端着一杯酒，莲步轻摇，火红色的旗袍，像一团燃烧的火焰。
“彪哥，咩事咁大阵仗啊？”她走到刀疤彪身边，声音娇媚，仿佛完全没看到被挟持的张烨，“呢位先生，系我嘅客。有咩得罪嘅地方，睇喺我嘅面子上，算了吧。”
她这番话，看似是在为张烨解围，但张烨却从她的眼神里，读出了另一层意思。
——火候，到了。
刀疤彪看了一眼小兰，又看了一眼张烨，眼神里闪过一丝了然。
“原来系兰姑娘嘅客。”他缓缓地，松开了按在张烨肩膀上的手，但那股无形的气机，依旧锁定着张烨，“既然系自己人，咁就更加要请上去，同坤哥饮杯茶了。”
他转头，对着一个马仔吩咐道：“去通知坤哥，话有贵客到。”
然后，他对着张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那姿态，像是邀请，更像是押送。
“张先生，请吧。我哋大佬，就喺楼上。”
张烨知道，自己赌对了。
小兰的计划，就是一场引君入瓮的阳谋。她算准了鬼眼坤多疑又惜命的性格，算准了他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丝可能治好自己怪病的机会。
而自己，就是那个被她精心包装过的、足以引起猛虎兴趣的“诱饵”。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看都没看旁边脸色阴晴不定的肥佬聪，迈开脚步，跟着刀疤彪，朝着那条通往二楼的、幽暗的楼梯，走了上去。
在他与小兰擦肩而过的一瞬间，他听到女孩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蚊蚋般的声音，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坤哥嘅书房，第三排书架，有我阿爸留低嘅笔记。”
“小心，佢已经唔系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