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陆景渊头也未抬，语气不佳。
高德胜上前一步，从袖中取出那张废纸，双手呈上，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激动：“陛下，奴才方才去碎玉轩，沈娘娘她……画了此物。”
陆景渊不耐地瞥了一眼那脏兮兮的废纸：“她又撕书玩了？”
“陛下请看。”高德胜将纸在龙案一角轻轻铺开。
陆景渊本不欲理会，但目光扫过那纸上几个方框和里面幼稚却条理分明的符号记录时，他的动作顿住了。
他放下朱笔，将那纸拿近了些，仔细看去。
越是细看，他眼中的不耐和烦躁便消退得越快，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浓的惊讶和深思！
他是帝王，自幼接受最顶尖的教育，对数字、对管理有着天生的敏感。他几乎一眼就看出了这简陋表格背后所蕴含的巨大价值——若能推广开来，用于账目、仓储、人员名录等管理，将能节省多少人力物力？提高多少效率？减少多少糊涂账和贪腐空间？
这简直……是为他眼下最头疼的政务难题，送上了一把意想不到的钥匙！
“这是……沈氏画的？”他抬起头，看向高德胜，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难以置信。
“千真万确，奴才亲眼所见。”高德胜连忙将沈星落如何看着份例单子“烦躁”，如何自行“创作”的过程详细说了一遍，包括她那句“蚂蚁排队，不吵了”。
陆景渊沉默了下来。
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那张废纸，深邃的目光仿佛要透过这粗糙的纸面，看到碎玉轩里那个时而疯癫、时而又能语出惊人的女人。
永济仓的预言……王太傅侄子的阴私……如今又是这闻所未闻的“表格”之法……
一次次的“意外”，一次次的“巧合”，真的还能用“疯话”来解释吗？
若她真疯，怎会有如此清晰缜密的思维？若她装疯，那这份心机和能力，未免也太过于可怕！
更让他心惊的是，她似乎总能精准地“碰巧”解决他当下的一些困扰。是误打误撞？还是……她以某种方式，能感知到他的需求？
这个念头过于荒诞，却又带着致命的诱惑力。
他缓缓靠向椅背，眸中光芒闪烁不定。
良久，他才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朕知晓了。碎玉轩那边，一应用度，可按……稍高一些的份例供给。她若再有什么‘画作’，或是‘听到’什么，一律及时报朕。”
“嗻。”高德胜心中巨震，陛下这态度，已是明明白白的看重了！
“另外，”陆景渊补充道，指尖点了点那张表格，“此法……有点意思。告诉内务府，将宫里几个无关紧要的小库房的账目，按这个样式……改一改，试试效果。”
他要用实践来检验，这究竟是疯子的胡闹，还是真的利器。
“奴才遵旨！”高德胜强压着激动，躬身退下。
殿内重归寂静。
陆景渊独自坐在龙椅上，再次拿起那张炭笔画，仔细端详。
沈星落……
你究竟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朕对你，真是越来越……感兴趣了。
他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那弧度里，有探究，有算计，更有一种发现稀世珍宝般的灼热光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