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陆景渊顿了顿，似乎觉得接下来的话有些荒谬，但还是问出了口，“她可还缺什么？除了那些……稀奇古怪的种子。”
王德贵一愣，小心回道：“碎玉轩用度自是依例份，只是开荒辛苦，工具损耗大，沈娘子和小宫女人手也确实单薄了些……陛下，是否要内务府……”
“不必。”陆景渊打断他，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内务府那群捧高踩低的东西，去了反而添乱。”
他沉吟良久，忽然道：“朕记得，皇庄里是不是有几个老把式，伺候了一辈子田地，最是老实本分？”
王德贵不明所以，点头道：“是，有几个老农，种地确是一把好手。”
“挑一个嘴巴最严、性子最闷的，让他隔三差五，以修缮宫中花木的名义，去冷宫附近转转。”陆景渊的声音听不出情绪，“若那边……有什么不懂的，能搭把手就搭把手。不必声张。”
王德贵心中巨震，脸上却不敢显露分毫，连忙躬身：“嗻。奴才这就去安排。”
陛下这……这是对那废后上了心？还是纯粹出于对那荒地上能否长出东西的好奇？王德贵猜不透，但他知道，碎玉轩的那位，在陛下心里的分量，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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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常嬷嬷带回了一个小小的、毫不起眼的布包，神神秘秘地交给了沈星落。
布包里是另外几包更小的种子包，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字，还有些直接用炭画了简单的图样。
“娘娘，老身那侄子说，按您写的，问了南来北往的商人，只找到这些相似的……”常嬷嬷压低声音，带着担忧，“这‘番薯’倒是在闽商那里打听到一点，说是有些山民偷种，但块茎难运，只弄到些据说能育苗的‘薯拐子’，也不知能不能活……这‘番麦’、‘玉米’的，几个西北来的行商说似乎在西边边陲见过类似的，颗粒没这么黄亮，也弄了点种子来……还有这‘土豆’，说是海外番邦带来的，只有极少的富贵人家当花草种着玩，费了好大劲才求来几个发了芽的……”
沈星落如获至宝，小心翼翼地捧着那些其貌不扬、甚至有些干瘪的种子和块茎，眼睛亮得惊人。
“够了！有这些就够了！”她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嬷嬷，大恩不言谢！莲儿，快，拿温水来，我们先催芽！”
她立刻忙碌起来，按照前世模糊的农业知识，小心翼翼地将那些珍贵的种子分类处理，神情专注而虔诚，仿佛手中捧着的不是种子，而是真正的金疙瘩。
窗外月色皎洁，隐约能看见一个沉默的老农身影，在冷宫外围墙下慢慢踱过，目光似乎在那片新垦的田地上停留了一瞬。
而遥远的贵妃宫中，秋月正禀报着：“……废后依旧痴迷种地，今日竟让老嬷嬷出宫搜罗了些野草籽回来，真是疯得不轻。”
柳贵妃漫不经心地抚摸着怀里的猫儿，红唇勾起：“野草籽？呵，本宫看她也就只配种些野草了。盯着点，别让她真饿死了就行。”
无人知晓，在这清冷的秋夜，几颗看似微不足道的种子，正被一双曾经只执朱笔、如今却沾满泥土的手，小心翼翼地埋入希望的土壤中。
帝心的一丝微澜，贵妃的轻蔑忽视，都化为了这暗夜中悄然滋生的养料。
沈星落的种田大业，终于迎来了第一批珍贵的“火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