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点查三个方面：其一，春闱前后，他与哪些考生、特别是那些高中皇榜的纨绔子弟或其家人有过秘密接触；其二，查阅所有试卷，重点核对落榜才子与中榜纨绔的试卷笔迹，看是否有篡改、调换或他人代笔的痕迹；其三，给朕盯死他府上和礼部衙门的任何一个心腹下属，尤其是负责试卷保管、誊录、归档之人，看看他们最近是否有异常举动，或收到不明来路的钱财。”
他的指令清晰而冷酷，每一条都精准地指向了沈星落“疯语”中暗示的可能。
“陛下，”玄影的声音低沉无波，“若查出实证……”
“证据确凿，立刻密报于朕。”陆景渊眼中闪过一抹厉色，“不必打草惊蛇，朕要看看，这‘柳树底下的坏虫窝’，到底有多大！”
“是！”玄影领命，身影再次无声无息地融入黑暗，仿佛从未出现过。
殿内又恢复了死寂。
陆景渊重新拿起那张写满“疯语”的纸，目光落在最后那句“柳树底下有坏虫窝”上，指尖用力，几乎将纸张捏破。
沈星落……你究竟是上天赐予朕的一把窥破迷雾的利器，还是……一个更狡猾、更危险的陷阱？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沉重的雕花木窗。深夜的冷风瞬间涌入，吹得烛火剧烈摇曳，也让他躁动的心绪稍稍冷静。
他看着漆黑如墨的夜空，又望向碎玉轩的大致方向，眸色深沉似海。
无论你是人是鬼，是利器还是陷阱，这把刀，朕先握住了。若真能助朕斩除奸佞，朕不吝赏赐。若有朝一日露出獠牙……
他负在身后的手，缓缓握紧，骨节泛白。
朕会亲手，将其折断。
碎玉轩内。
沈星落同样没有睡着。
她躺在床上，听着外间常嬷嬷均匀的鼾声，耳朵却竖得尖尖的，捕捉着外面的一切动静。
她知道，鱼儿已经咬钩。但渔夫是否会按她期望的方式收网？网又能捞起多大的鱼？这一切都是未知。
陆景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总是在她脑海中浮现。那里面没有轻易的相信，只有冰冷的权衡和算计。
他一定会去查。但他会信多少？又会如何利用她给出的信息？
时间一点点流逝，夜更深了。
就在她以为今夜不会再有动静时，一阵极其轻微、几乎难以察觉的衣袂破风声从极远的宫墙顶上掠过，迅速消失在前往前朝和外宫的方向。
那声音轻得像是幻觉。
但沈星落的心脏却猛地一跳！
来了！
陆景渊动了！他派出了最顶尖的暗卫！方向……正是前朝！
她悄悄攥紧了被角，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罗网已经悄无声息地撒下，目标直指那棵盘根错节的“大柳树”下的“坏虫窝”。
接下来，就是等待。
等待狐狸落入陷阱，等待獾猪被逼出洞穴。
而她这颗看似无用的“废后”棋子，已然在波澜云诡的棋局上，投下了足以搅动全局的一子。
夜色浓稠如墨，掩盖了所有的暗流和杀机。
风暴，正在无声地凝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