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关的战报如同雪片般飞入京城。
初战告捷，赵铁鹰凭借工巧司改良的守城弩和礌石车，以及悍不畏死的指挥，打退了兀术汗数次疯狂的进攻。但敌军的数量远超预期，攻势一波猛过一波，仿佛无穷无尽。关内箭矢、滚木、火油的消耗巨大，兵力也开始吃紧。战报的字里行间，透着一股惨烈和疲惫。
朝堂之上，气氛再次凝重起来。
“陛下！兀术倾巢而来，志在报复，气焰嚣张！镇北关虽险，然久守必失！臣请陛下速派援军，并遣一员宿将前往主持大局！”兵部尚书出列，语气急切。
“臣附议！当务之急，应调陇西李老将军部驰援！李老将军久经沙场，威震边陲，定能稳住局势！”
“臣以为，河北道总兵张将军亦可担当此任！”
几位老成持重的大臣纷纷建言，提出的无一不是军中的老牌将领，皆出身将门或与世家大族关联深厚。
这是最稳妥的做法。这些老将经验丰富，根基深厚，能迅速调动资源，稳定军心。
然而，龙椅上的陆景渊却沉默着。他目光扫过那些纷纷荐名的臣子，心中却另有思量。
稳妥？或许。但他刚刚大力提拔寒门，打压了世家在朝堂的势力，若此时又将至关重要的边关兵权交回到那些与世家牵扯颇深的老将手中，之前的努力岂非大打折扣？这些老将固然能战，但他们的背后，是盘根错节的旧利益网络。此战之后，尾大不掉，又当如何？
他要的，不仅仅是一场防御战的胜利，更要借此机会，将帝国的军事力量，也牢牢抓在自己手中，注入新的血液。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珠帘。
几乎同时，珠帘后传来了沈星落清冽的声音：“陛下，臣妾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皇后但说无妨。”陆景渊心中一动，他知道，她必然与他想到了一处。
“谢陛下。”沈星落的声音平稳响起，“诸位大人所言，调遣宿将，自是老成谋国之道。然，臣妾窃以为，此战或可另辟蹊径。”
群臣侧目，屏息静听。皇后又要干预军事？
“兀术此番前来，所恃者，无非兵多将广，气焰嚣张。其部族新合，人心未定，其本人又因受辱而躁进求战，已犯兵家大忌。我军若依旧以老成持重之将对之，固然稳妥，却恐陷入旷日持久的消耗战，于国于民，负担甚重。”
她顿了顿，继续道：“既知彼之短，何不扬我之长？以新锐之师，对骄躁之敌，以奇谋巧技，破其蛮勇之阵。”
兵部尚书忍不住道：“娘娘所言有理，然军中宿将尚且艰难，新锐之师……从何而来？又有何人能担此重任？”话语中带着明显的质疑。
珠帘后，沈星落似乎微微一笑：“尚书大人问得好。新锐之师，便在陛下新近擢升的寒门将领之中！至于人选……”
她的语气变得笃定而清晰：“臣妾愿向陛下举荐三人。”
“讲。”
“其一，原骁骑营副尉，现擢升为镇北关参将的周捷。此人臣妾查阅过其履历，虽出身微末，然于三年前黑风岭小队遭遇战中，曾以五十轻骑迂回百里，突袭敌后粮草队，焚其粮秣，致使当时犯边之敌不战自退。其用兵灵活，胆大心细，尤擅长途奔袭与敌后穿插。”
“其二，原兵部武库司主事，现调任工巧司协理军械的周墨。此人乃墨衡族弟，精通算学格物，对军械改良极具天赋。此次镇北关能迅速熟悉运用新式弩车，此人于幕后调试指导，功不可没。臣妾以为，利器亦需善用之人，可令其随军，专司新式军械之战术运用，必能出奇效。”
“其三，”沈星落的声音略一停顿，吐出最后一个名字，“原北疆戍卒，因功新擢为游击将军的卫峥。”
这个名字一出，不少大臣面露茫然，此人名不见经传。但几位兵部的老官员却微微变色。
沈星落继续道：“卫峥此人，世代军户，戍守北疆二十年，与蛮夷交手百余次，对草原地形、部落习性、乃至天气变化，了如指掌。其虽不读兵书，然用兵之道皆出自实战，最善因地制宜，以弱胜强。去岁冬日，曾率百余斥候，于暴风雪中迂回至敌营之后，以火攻惊扰敌马，制造混乱，配合主力大破敌军万人。此等对天时地利的运用，已近乎于道。”
她每说一人，便将其最闪光的战绩、最突出的能力清晰道出，仿佛手中握有所有人的详细档案，如数家珍。而这些战绩，许多都因当事人出身低微而被埋没，从未出现在正式的叙功奏报之上！
群臣听得目瞪口呆。皇后深居宫中，是如何对这些底层将领的过往如此了解的？！这已非“智慧”可以形容，简直如同……未卜先知？
陆景渊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的光芒。他知道，这定然又是她那份“历史先知”的能力在发挥作用。她所举荐的，恐怕都是在“原本的历史”中，或因机缘巧合，或因被埋没而未能绽放光芒，却真正拥有非凡军事才能的璞玉！
